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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难自选诗十首

今日好诗

周难 2021-04-22 11:04:06


周难,70后诗人。自由职业者。从2000年前后写诗至今。曾任先锋艺术论坛版主。有作品散见于各诗歌网刊及刊物。


周难自选诗十首


斯大林只说:嗯

维克多双手紧握电话听筒
向斯大林同志解释
科学研究的社会主义理论基础

早有准备的他发表了长篇大论
但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他能听到对面喉结颤动的声音
接下来     还是沉默

许久之后
从遥远的莫斯科传来的
是一声斯大林同志的:嗯

注:维克多为格罗斯曼小说《生活与命运》中的人物。


半个爱情

斯托克与妻子之间还剩下
半个爱情

前一半是从四十年前
那一次表白开始的
另一半自然是从一个人弥留之际
两双紧握的手结束

但今晚的斯托克打算暂时收回一部分
他想瞒着因为争吵而唠叨不休的她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让她明天早上还意识不到
他们中间住进来了一个陌生的人


还是土豆泥

妻子在厨房里
对斯托克回答道:还是土豆泥

土豆泥    土豆泥

土豆泥就是支撑起斯托克的下半身
土豆泥就是安慰斯托克睡前怀想的上半夜
土豆泥更是妻子的拿手好菜
————如影随形

当一只土豆被烧熟之后
斯托克想————
无非也就是像婴儿那样不能说话
不能像青年那样跑和跳
不能像卡车司机那样一路歌唱


另一个斯托克

一天天步入老年的斯托克
已经厌倦了的斯托克
越来越想成为另一个
斯托克的斯托克

这不是心血来潮
为此他下定决心
要专门去政府部门咨询
并申请注销自己的名字“斯托克”

当他把身份证件递给眼前的
年轻女孩儿的时候
女孩儿看了一眼
马上就冲他笑了笑说
“嗨!斯托克”


无题

约瑟夫的大提琴断了一根弦
这严重影响到他在乐队中的演奏

当巴赫的阿曼舞曲刚进行到第二章节的时候
略带清脆的“嘭”的一声
从几十名乐手的最后排跌宕着向观众席蔓延

好在这一声并不算张扬
约瑟夫赶紧摁住琴弦
像在捕捉一头脱笼的驯鹿
他先是控制住它的四只蹄子
然后又腾出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它的犄角

这时候小提琴正在幽长地哀叹着生活
这时候   十五岁的巴赫也刚巧
扭转头望向自己的家乡


圣茹斯特的奉还

九岁的小茹斯特
在被罗马卫兵斩首以后
他捧起自己的头颅
走向父亲
然后把它郑重地递到父亲的手里

就像当初
父亲从接生婆手里接过他时一个样
小心翼翼地把他托在胸口
并高高举起

小茹斯特的头颅
最后又从父亲的双手
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母亲对他的脸颊是又亲又吻
也像他刚刚被生出来时一个样


末日罐头

最后一天的最后一筒罐头
它不停的向前滚动

在海边它遇见一只山羊
然而山羊的嘴里正嚼着枯草
———它不吃罐头
于是它继续向前滚动

经过一座山脚下的时候
它看到一头累了的鲸鱼
依靠着大树在睡觉

鲸鱼发出梦的呓语:噗噗噗噗噗噗
罐头以为那是在和它说话
它停在鲸鱼的身子下认真聆听着
结果一下子末日的最后一天就过去了


重新排列的玩具箱子

重新排列的玩具箱子
改变了
原有的空间结构

之前的玩具在箱子上
或者箱子外
它们与箱子决裂分离成
不同的事物

现在它们又合二为一
只把那些快活的空间让出来
让给寂寞的空洞去吞噬

玩具箱子变得沉默的时候
就应该是
玩具们歌唱的时候了

因为玩具们需要歌唱这变化的时刻
它新鲜
而又让人手足无措


新街口灵异事件

【一】

小七刚把目光移到新街口邮政局门口
就见一道刀光从空中急速落下
一个人头随即拖着长长的辫子朝邮筒的方向飞去
午夜的新街口静悄悄
孤单的邮筒惊恐地守护在邮局门前
小七本能地脚步向后慌乱地一闪     正好踩在
自己刚刚在墙角撒出的一泡尿上面

【二】

第二天     在小七对董旭的叙述中略去了声音的部分
这也正是令董旭诧异的
当他一个人趴在小七给他说的那个位置
在午夜的那一刻他也看到了那一幕
一个头径直地飞出去      尖叫声掠过9路车站牌
最后跌跌撞撞滚落到站台下
位置不高     如果此时一辆午夜末班的9路车经过
它需要再叠加上一个头才能勉强够到车门的台阶

【三】

邮政局位于新街口的西南角
听说清末这个地方是一家大烟馆
缭绕的烟雾每天都会从这里弥漫出来    弥漫着
整个新街口      老人们说
李青侠就是被清兵从那里推出来的
在几个兵丁的押送下一路踉踉跄跄走到衙门

【四】

顾伟睡在邮局     半夜从不敢往外看
他一瞅那个孤零零的邮筒就发怵
那天晚上他实在睡不着
想着白天董旭跟他说过的话     他还是
忍不住看了一眼外边
午夜的小寒风吹动着一个圆鼓鼓黑魆魆的东西在路面上滚动
在即将接近邮筒的时候停了下来
距离邮筒大约不到一个人身高的长度

【五】

老人们说李青侠个子并不高     但轻功了得
他的家就住在距大烟馆不远处的后山坳
每天晚上他都一个人在自家的罂粟地里练轻功
天微亮的时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然    睡前不忘帮咳嗽不停的父亲点上一支大烟筒

【六】

顾伟不抽烟     在他晚上害怕的时候却很想抽烟
身边没烟     他就想像周围都是大烟弥漫的烟雾
想着想着自己的身体就飘起来     他也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他也就忘记了每天从邮筒里取信时的恐惧了
每当他转动钥匙时他多么怕一个人头从里面滚出来
每当半路上他的邮包忽然变得沉甸甸的时候他也怕
很多时候他都想把那些沉重的信件丢弃在荒郊野外
然后    不顾一切地撒腿往家里跑

【七】

董旭问迎面跑来的顾伟:你怎么了?
顾伟没回答他就行色匆匆的消失在新街口的街角
董旭在9路站牌等9路车去后山坳
他的学校就在后山坳曾经是李青侠罂粟田的位置
也就在上课铃响起的一瞬间他轻快敏捷地跃进教室

【八】

小七目光从董旭身上游移到钟老师身上
钟老师讲课时声音很甜美
小七有时候会爱上她     把她想象成自己的情人
每个星期六钟老师会坐9路车回家
小七也会像骑士一样坐同路车      
直到钟老师下车他再原路返回
每次他返回到新街口时基本上也就到午夜了
他踌躇地走下9路车的同时都会忍不住扭头望望新街口孤立的邮筒

【九】

李青侠被处决的那个下午新街口围满了人
他跪在那里背对着自家的方向
双脚缀着两个沉甸甸的铅块儿
倒不是怕他使用轻功
据北王庙的道士讲:这是怕他的鬼魂会回来闹腾
吉时已到     刽子手手起刀落
李青侠的人头像是长了翅膀     
拖着长长的辫子就飞出了十丈有余     最后仰面朝上     
双眼穿过眉宇间的符咒死死地盯着天空

【十】

董旭坐在回家的车上也喜欢仰望天空
他讨厌路人    讨厌一闪而过的人
他更希望看清每个人     看清他们在路上的具体位置
当他从新街口走下9路车
那就是他的位置
身后是9路车的位置
眼前是站台的台阶
周围的每个人也都慢下来从新街口穿行而过

(待续)


佛罗伦萨

佛罗和伦萨是一对漂亮的孪生姐妹
她们同时爱上了一位十八岁的小伙子
起初佛罗会在他上学的路上与他以各种理由搭讪
比如佛罗会说自己是一位初到贵地的游客
然后煞有介事的问东在哪一边
善意的小伙子都会轻快地抬起手臂指指太阳升起的那个方向

伦莎则会借口自己被海边小城夏日的风吹得身体不适
需要打电话给自己的姐姐来得到帮助
结果她很顺利的用小伙子的手机拨通了佛罗的电话号码

晚上姐妹俩都会分享着彼此的欢乐
她们想象着一个帅气的男生围绕在佛罗伦萨身边的样子
那一定很迷人
即使走在街上也一定很迷人
路人一定会把艳羡的目光都投向佛罗伦萨

她们的如意算盘没有落空
她们终于还是相爱了
佛罗和伦萨两个人决定先保守秘密
各用一天来陪伴她们的白马王子
当佛罗和小伙子在一起的时候
伦萨就呆在家里为第二天去做一个详尽而周密的计划

有时候当佛罗伦萨和小伙子甜蜜独处的时候
她们会不住的在他面前夸赞自己的姐妹多么多么漂亮和多么多么迷人
那种夸耀的语气就好像她们压根儿就不是孪生的
以至于小伙子很多时候都很想见见自己爱人姐妹的尊容
可每次他一开口问她姐姐和妹妹的时候
佛罗或者伦萨都会借口说她们去远方旅行去了
或许就在远方的另一个海边小镇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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