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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本自选诗十首

今日好诗

2021-10-27 08:59:11



淳本,网名淡若春天,女,黔人。七零后,居贵州凯里。出身书香,以为诗即是生活。获2015年“第二届淬剑诗歌奖十大女诗人”奖。著有诗集《时光的盒子》,《汉歌隆里》。





淳本自选诗十首



我的羊群


总有一天,我要收养一群羊

让它们在世外吃草,

尽情发呆

交配,欢愉

让它们浮生都闲着,繁忙的是大地和小草

让它们没有理想,无所畏惧

状如蠢物,磨磨蹭蹭

面无悲喜



半夏


她胸前的两个太阳

已成落日

挂在树梢上,没有半点声息

夏天来了,河水肿涨

野草在岸边被挤压

被撞碎,被重重的摔在大地上

她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疼痛

每当问起自己,便笑笑: 

“上帝还未操刀,

人类已经死去。”



一个人


一个人就是苍生

一个人就是祖国

一个人跌倒

会压倒一大片蝼蚁

一个人喝酒,略微神伤

新闻上说,正有另一群蝼蚁

滚滚而来

起于红海,终于青藏板块

我多么幸运,仅是一只蝼蚁

一只蝼蚁死了

便是,死了。



须臾


我这颗早起的露珠,当然没有水流那么长久

白云在四处野游,明月在天空终了

我们各得其所

虽然他们叫做永远,我叫做须臾

虽然你来看我,我就存在

你走了,我就得消失。

虽然我的呼吸如歌唱,叫你的时候

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可是鸟鸣不够,流水不够呀

仿佛我与你一起的一生,就该那么短暂。



日暮乡关


这个吹箫的少年不看我,只看着秋天的长江水

江水汤汤,从天上到地下,淹没了我们的来路

我这个迷糊的女人,一生都在追赶词语,也是天上地下,没给自己留下后路

一不小心,还会弄巧成拙,犯下口舌之罪

他态度暧昧,对我的影子好像有一点心动

可我不在他的视线内,只见他的白袍在江上,风云万千

仿若尘埃,在世间纷乱下坠

我多么着急,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它浓厚的光影形成的遮蔽

似要毁了这晚景,这碧波,这江上初升的蓬莱阁

我只好拿出唯一的利刃:“天冷加衣,落雨返巢。我们回家吧!”



让我天真地活着


春秋,一堆易逝的思想,

在月夜里沸腾

直至战国,一颗悲伤的灵魂落入水中

直至魏晋,酒徒们在竹林底下走光

叫出春天的名字

直至唐朝,一群尚未得志的诗人

想和我一起出塞,看日落

且狂呼浑圆,浑圆。

大漠以西,有更广阔的天地

也有樊篱和遥远。明月当空

鸟鸣辗转

他们指着大喊雁字,雁字

几千年后,便有一个孩子

因此获名。

直至大宋,一块废弃的土地几乎冰凉

那时我更名清照

与一个不爱金石之学的男子

终日写长短句。梦后醒来

春日迟迟,

我收养的植物,总有一副发冷的身体

每天,须用清江之水灌溉

还要给它们取一个个不明就里的名字

阿美,玛丽

或者淳本,淡若春天

我会给它们写菩萨蛮,偶尔也写写

长相思,相见欢。

这些魂不守舍的话,毫无用处的话

像流水,去了便不再回来

却还把自己当作拨弄乾坤的巫女

长发散乱

在臆想中奔跑

像世间独存的尤物,那么明显。



想当年


想当年,我是一段竹子

击穿过另一段竹子

想当年,我是一滴水

从天空掉到地面,便下落不明。

想当年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所经历的村庄, 

都有我爱过的夕阳晚照,寂寂湖心。

想当年在大漠,刚喝完烈酒,就接着吃人,

还与美男相互挑衅

天苍苍,野茫茫,这世间,所有变化,

均可当作一场物理运动来对待。

如今,我失去了探究事物的野心

整天装聋作哑,行事迟迟

我抛弃了语言,又抛弃了思想

在桌前沉默良久,又起身看向窗外

表现出一个泡沫应有的样子。



请赏我一个大地主的头衔


必须要辽阔,双手摊开

都是桃花的粉末。

要晨昏气候不一,你拿走的,仅为碎片。

要做草莽,身上都是绿色藤蔓,兰花和穗草

只是其中的不明物体。

要骑高头大马,巡视领地,

十个昼夜,才能看到刻有“淳本”二字的疆界。

要有足够的粮草,喂肥每一个族人

要生育十万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儿

让她们唱山歌,击毁来犯的敌人。

要与蜈蚣,蜘蛛,蟾蜍为友,学会制作独门暗器。

要开垦土地,做有巢氏,燧人氏

伏羲,女娲。孔子,黄道婆……

像一个地主应有的样子,低头是黄土

抬头是江河明月小山岗。

要仁义忠勇,世代耕读,

要为土地和繁衍的事业而奋斗终身。



又名菩萨蛮


湖水像一只琉璃兽,他睡醒之后:

“美人,

你也算我的计谋之一。”


小桥上的奴家,还在西厢记里徘徊

昨日的鸳鸯是两粒柳絮,撑着小艇,在人间

相互挤压


风吹过来,大街小巷都是梦境

纷纷扰扰中,高唱着“我还会回来,我还会回来…”的小曲

那些凑热闹的乡下人,不知所措地看罢戏

又不知所措地回到出生地


此生是一场巨大的谎言

只想风平浪静,从画面进去,再从画面出来


四面青山早就知晓我的心事


蓬莱路短,我腾出双手

“少年,我空着的杯,可否盛满你?”



尽力


一只鸟飞上九霄

一只鸟飞上树梢

一只鸟在看世界

一只鸟在看云

它们均不能当作我存世的依托物。

有时候懊悔浑园而丰满,在胸前来回抖动

有时候消积地做着浪费光阴的游戏

将左右手互缚,发现好像还能生产完美的句子。

依然想做藤蔓,女萝,紫色小花等等柔软物质

像小虫变成了星子,像光柱虚拟的普照

依然每天颂经听道,无所事事。

我已没有寻常的繁殖力,不能让春风吹透烦闷的肉身

夕阳转瞬即逝,被鸟鸣惊散的时辰

足够写一百首诗来哀悼

枝条做的老巢,满足了各类远人的想象

他们正启用冷冰器时代的温存

开始恋爱,相互制衡

而我大部份的光阴,依旧在字词间思忖:

得之不易的他物,和黑暗中的光速。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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