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把柳枝一直插到你门前

文/ 杨墟

沿着月光的静谧

昨夜我把柳枝一直插到你门前

那时的风轻若羽毛

每经一处，都有孵化出来的

词语，似露珠，圆润、晶莹

就这样，我跟随它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晨曦微露，才发现

一匹马在我长长的影子里

它的唇上，小草的撒娇声在跳跃

春风辞

接我时，你动用了一城春色

曲子是燕子谱的，你请了黄鹂

你知道我是爱花的

梅花的暗香，迎春的嫩黄，桃花的粉红

一树的梨花白，从来不会涂抹比喻

一一登场

阳光身着上呈的绒毛

一路欢笑的草儿，连接了草原

我不是路过，亲爱的

昨夜我再一次梦见

小溪边，杨柳下

你两手不知放哪的样子

科尔沁的女儿

细雨落在心事上

始于一夜春风，始于一次次

心有不甘。梦是预谋的腹稿

出走的那一天，和风知心

少女的憧憬，从宽松的领口入侵

杨柳醉了桃花，成了一段佳话

她是科尔沁草原的女儿

嫩黄的小腹上

还纹着草原的骏马和野性

而今已经说一口流利的江南侬语

鞍马骑乘的男子

再也无法走进她的内心

谷雨

麦子十八了

那天她坐在田垄上

蓝天上的白云

像棉桃们的家常

听到她们的家常，园子里的梨树

露出青涩的果子。看到果子

她把自己从起伏的海浪上分开

阵阵微风停在耳际

她伸着脖子，踮起脚尖

一切俱备，只差谷雨

动身时的那十里唢喇声

原谅我。和漫长的对立

开头的那部分

剪去

结尾的那部分

拒收

还有雨霏霏

月钩钩的夜晚……

这样，我的日子

只足够

一树的花怒放一次

这样，我的日子

只能够

轰轰烈烈爱你一次

小情调

与窗外

这场雨

一样，我绝口不提

未来，去了哪里或是成为谁的爱

而对于昨天，我深信不疑

它就是云的一部分

如果在今夜

能进入你的

梦里，我更愿意

亲人一样

幸福左右

我的马陷在光阴里

蝴蝶拴在树下，我的马

陷在光阴里。风和煦，适合递达消息

我挑重要的说，言简、意赅

其余的腌制，晾干，贮存，等你

耳鬓斯磨。我的炉火融化了一场大雪

却没能在春天的入口处接到你

流水被打上了结，梨花缤纷一地

出发前，你说好要一起去看樱花的

枝条上的鸟儿没有喊回夕阳，我转过身子，披上外套

今夜的院子里会再次响起磨月的声音

10月11日黄昏无锡运河岸牧马

你原本不是江南的万千风情

你是留在无锡腰上

半个拥抱。东岸杨柳，西岸明月

光阴滋水流，水流养古道，即使在江南

也适合瘦马

我是牵着斜阳的牧马人

用岸上的落英，枝头的鸟鸣

乌篷船上琴弦，淤泥里色白如玉的藕

也牧南长街两岸的墨砖青院和繁华

一缕月光爬过石桥

此刻我要扶你上马，交给你我的缰绳

也允许你绿蔓一样进入岸上的梦

一株名叫杨墟的爬山虎

与其那样表述，还不如说

我是六朝古都、十朝都会衣衫上

一株向上主义者，别称地锦

善爬行。衣衫是为您量身订制

前赴后继的明朝男人们，从窑洞搬出

方形青砖，一块一块缝起来

城砖上的文字很明朝，作为名字

更好地继承了这一血性

然而我天资愚钝，对背景知之甚少

不得不放慢三寸金莲丈量的速度

可我清楚：衣衫上的每一文字都很男人

暗夜里，发出蓝幽幽的磷光

我敬畏每一个名字，每一处落款，像读着家书

读忽明忽暗的月色、伤痕、怨怒、珍藏的

手绢，甚至白骨，泪水涟涟

我常驻足仰望，抚摸每一处皱褶，斑驳与疤痕

仿佛是在听声声叙述——

人如何向软体动物退化的过程

每年春天，有一株衣带渐宽的桃树

在我目光所及，六朝古都的胸襟处

灼灼其华。她准时

赶在清明之前，尽管只有那么几朵

一如服丧女子胸前的纸花

默默地开放，默默地独自凋零

扔石子的女人

远远地我看见她向着水面

扔石子：一粒，二粒，三粒……

春色渐渐收拢，她的身体里

似乎有扔不完的石子

而那些漾起的波纹

轻若纸片。夕阳那么近

其实，她也知道，没有一粒石子

能在江面上留下一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