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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朝歌自选作品十首

第五届国际诗歌奖

白马朝歌 2022-09-10 17:41:37

白马朝歌自选作品十首

《出枫林记》

我在万安枫林,
打树窝,
开始半月,
我闲在同村叔叔家中,
婶婶挺着个大肚子,
给我两个工人做饭。
当然会有让我俩帮忙的时候,
屋后摘柚子,
或是到三里外买一百斤包菜。
枫林交通不便,
我与工友两个人,
推上院子那辆独轮车。
第一次用木车,
去时跌跌撞撞去,
回时更加出尽洋相。
很晚还在路上,
婶婶提着马灯来接人。
手电坏了,
应急灯你叔叔带着,
结账去了。
我说,
让婶婶担心很过意不去。
婶婶没有接话直接塔手,
并把马灯递给我。
婶婶要推车,
我俩迟疑着不敢放手。
你两个别小看我,
我土生土长,
你叔叔还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呢!
工友侧开身,
让出个位置。
他不忘提醒婶婶,
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婶婶淡淡地应了一声。
晓得哩!
婶婶边推边同我说,
你叔叔第一次推车,
人都摔到路坎下面了。
后面又说,
他在枫林几年,
虽然没有挣到钱,
一直没有离开。
工友抢话。
赚了个家。

我来枫林,
知道收入不会很理想。
后来上工了,
一立方米三块钱。
运气好一天可以挖十来个。
我碰上石头,
手掌磨起血泡,
肿得吃饭都抓不稳筷子。
临年关,
硬着头皮空手回家。
父亲刚好到县城办事,
接到我时没有说话,
父子俩,
保持前后一两尺距离,
走着就遇上母亲的表弟。
表叔骑摩托车迎面而来。
表叔叫了父亲一声,
表姐夫。
然后看我。
表侄是得了病吧?
怎么气色这么差?
刚去吉安林场搞副业回来。
父亲接话。
表叔又细看我一会儿。
伸出双手,
拨开我的眉边和眼睑,
分析我眼球上的血丝。
表侄有三年旧伤。
我不知如何是好,
表叔把我父子俩拉到他县城家中,
配好草药,
我又让父亲再添一笔记账。

《工场小记》

在修理这个岗位上,
我记住了电流电压和电阻的关系。

修理台另两个同事,
龚梅珍和王自立。
他俩还没正式结婚登记就有了孩子。
他俩现在的爱情,
好像电流机显示的数据一样,
时常偏低。

龚梅珍说,
中医讲望闻问切,修理也一样。
两个人生活不一样。
像这电子产品,
电流一定,
电阻一定,
电压就一定。
电压变,
电阻不变,
电流也得变。

我同她说自己没有爱情体验,
从推理角度,
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夫妻,
痛苦多于快乐。
人赤条条来空空而去,
都是一个人的事。
中间漫长要两个人过,
要自己找快乐,
或为另一半快乐,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注定一生在错误中度过。

龚梅珍发呆半天,
然后才对我说话。
你年纪轻轻这么深刻。
早知道不结婚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王自立,
他很坚定地点点头。
王自立看了看龚梅珍,
很歉疚的样子。
然后对我说话。
修理台一坐八年,
当初她还是个十七岁小姑娘,
现在孩子都上学了。

我把视线转移到功放机显示屏上。
车间突然停电,
只听工人同时“哦……”一声。

 《替身》

在动物世界
并不是任何阿猫阿狗
能生活自由的地方
阿猫来自一个小山包下
狐狸开了个肉类加工厂
把地占用完了
阿猫只好选择出来流浪
阿猫让了一条鱼
给同为流浪的阿狗
一次阿狗送上树枝
救了不小心误入陷井的阿猫
又时日无多
阿猫相遇了花猫
阿狗知趣地单过
阿狗逼自己认命
阿狗也懂什么叫好狗不挡路
阿狗每晚对着夜空遥望
明亮似水的月色
有时怨恨阿猫无义
有时憎恶狐狸霸道
大多时间有清醒认知
动物世界里常常讨论的
西沟上那艘翻了的船
其实从来就没有谁亲眼目睹
阿狗因此怀疑
月亮与东河水是相通的
望望月亮
阿狗什么深仇大恨都没有了

《逃》
 
久在大城市,总感觉,整个人要爆炸。
我突然要去一个地方,自己并不知道。
我去火车站买票,没有说到哪里。
售票员骂我神经病。
有人排在后面挤过来,买到黄川。
我说,也要一张。
我并不知黄川在哪里,可以随意选个地方下车。

我选择在江西境内,下车。
摩托车围拢过来拉生意,哪里?
我生怕有人听出口音,不敢吭声。
摩托车久缠不休,我说,去你家里怎样?
摩托车说我,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
又说,大家都不容易。
就冲这句话,我要了他的车。

车停了。
摩托车说已经到家。
我唐突地要求去他家蹭饭,给二十。
摩托车爽快答应。
我问附近有什么古庙?
摩托车问是否想搞什么生意?
我未作答,摩托车往北一指。

摩托车家。
两层土砖瓦房,凌乱中有序。
家里两个老人一个小孩。
听说我要留下来蹭饭,老主妇开始忙活。
老主妇大约有七十来岁,一举一动要借“缓慢”来代替。
一张掉漆的饭桌上,总算摆上了几道菜。
幽幽地冒着热气,使人觉得还是泛着凉意。

我随口问起小孩,妈妈呢?
妈妈打工去了。
问妈妈过年回不回家?
妈妈离家里很远很远,爸爸要我长大去找她。
爸爸好吗?
很忙。

摩托车早已经去出车。
我站门前眺望远处山脉,又看田野、山川、河流,断定它们都有不安份的前世。
我朝摩托车指那个方向走,越走越深。

我眼前终于看见一座破庙。
开始想象里面场景,或有几只鸟惊飞。
我试探着往里走。
里面阴暗无光,一阵风吹过,一股臭气扑鼻。
我慌忙跑出屋。
我失去判定能力,为什么而来?
可能打算免费住宿,远离人烟?
初步设想已经失败。

往返途中却遇见一人,
他说,庙里住着个老婆婆。
身体有腐烂,大小便没人处理。
我问,她的亲人呢?
他摇了摇头。
我倒是有亲人,为什么到这里来?

《鸦荒》

今夜,我下班出公司大门,突遇一股强风
它们像是从远方赶来深圳过年,卷动尘土
它有着地域差异
江西省、湖北省、河南省、安徽省、贵州省
湖南省、四川省、云南省、福建省……
省在名词后面怎么就成了一个动词?
不小心发现一个国家唯有我乡音里带了几分毒
在城市里,特别工地上
很多吃尘土的人,更多却是吃人的灰尘
我想起工头的女人,脸上长着铁锈一样的斑点
大伙儿背着工头公婆俩说荤话
秒公秒婆,秒公秒婆
十七岁的我,第一次懂那事也是托工头的福
工棚播放过一次生活片
(老辈们倒挺含蓄,用这么个叫法)
我便落得心病,开始想女人
我找工头说客家话,打算回家
他将我拦腰抱起,讥笑我
可以可以,够了够了
并扬言不老实做事一分钱没有
尘土依旧。围坐大院摇扇子乘凉
成堆人各自手机刷屏,不过是换了面孔
此刻街道旁边,两个中学生公然接吻
我想,乌鸦是活在天空的石头
没有硝烟,群鸦盛宴搬不上荧幕
但你必须明白它们的可怕存在
一只乌鸦投向我,我已经鼻青脸肿
脑子里瞬间出现女儿九年级一分的数学考卷
汉字被六年级儿子弄得面目全非
双亲两对,紧接着扛起铁轨,迈入七十岁

《徐国丰都》

延着铁链我看见八个标点符号
逗号:巡抚衙门大张旗鼓正在办案
顿号:有仇有冤者快快陈述
问号:这世道还有青天大老爷吗
感叹号:民意持续沸腾
双引号: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破折号:五星红旗仍然在迎风飘扬
书名号:丑陋的中国人
句号:铁链环环相扣
备注:打造全世界最强铁链

《桃符轶事》

他是哪儿人你是哪儿人
我们一同去深圳
他从山坡小路下来出村口
你从田间埂道到站台
我沿溪边走捷径,入县城
初中学历把他安排在流水线
中专毕业推了一把你,选上QC
没有文凭我当保安
工业时代,桃园结桃不结义
那季节从我老家来了一群跟屁虫
合围了写字楼
他们嘴馋几个每年都会向我问起小水蜜
一来二去成朋友
有时我在同事酒桌上
有时我在女工堆里
这一桌人说,朋友有货没人没机器来赶工
那一桌人说,朋友有人有机器没货做
偶然间凑一起了
同时凑一起的还有,女工说她没有男朋友
互不嫌弃,也就她和我
我想效法刘备
请关二弟初中生当我左膀
请大嗓门张QC做我右臂
请那个她,任军师一职,还不必三顾茅庐
他俩熟悉生产
可以试试自己出来做
五年来工资多少有存
关老爷本来应该红脸
一瞬间变黑脸
还说连粒桃子都想不起他
他怎么可能突然又被贵人想起
张QC让我跟他分成
我告诉他,自己没文化暂时只是做个引荐人
中间没有抽水
张QC大声骂我神经病
那个她已无所事事
回归普通女孩
劝我踏踏实实做保安
存点钱将来好结婚
我开始给她备早餐、宵夜
牵她手去看电影
情人节,也送上一束花
我发誓,没有越过那什么池
可是,可是她接受例检
她身体上有问题能怪我吗
从哪听到我说她坏话
我会说她坏话,鬼话
现在看,是我有问题
我回老家后已经忘记所有过去
据父母说有神明帮我驱邪
给我请了一道桃符
这道符,包括了
土生土长的女孩一个,熬成婆
真诚待人接物,当饭吃
一间小公司,养活他几张口

《勇士》

谭嗣同决绝,在我看来,直呼痛快。汪精卫早年
可以说真男人。孙中山还不如袁世凯,耍了日本
耍陈炯明,最后耍不过苏俄。罪人冯玉祥
让蒋介石捡个便宜。虽然这几号人把这片土地
给荒废几十年,还不算残忍。有人想起劳苦大众
封他们英雄、万岁。把群众比作筷子
不是三个臭皮匠,也不是三根桩。我只想让你知道
两根竹签,结合叫筷子,单独叫光棍。一把抓
可以形容为权力。有人借此摆出中国两字
最不服输是蒋介石
不甘心。被一群老千玩出局也有功,得此爱子
经国。中华第一勇士:将台湾还给台湾
 
 《重塑野猪形象》

我们国家
越来越多动物被保护起来
我讲一下猪,先提圈养类型
蠢,几乎成了代称

它们嘴巴功夫,可以拱上天
说自己老祖宗,师徒四人
曾与白龙马,为大唐立下大功
西方那点伎俩早有见识过

于是,有真睡猪和装睡猪
有拱墙猪,有拱门猪
无聊时,学会了互咬哇哇叫
身居环境再差,从来没有挑剔过

还必须指出那帮野猪有多坏
在这个大山头里,它们才是正主
号称五毒的动物
在它们嘴里也不过小菜一碟

多少年不断地武装
又吃下无数脏食
露露獠牙,很大幻觉
这个国,全属于它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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