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舞者

李红丰

一

    我诅咒这生命永恒不朽的颜色。黑暗中带镣铐的舞者，正独自饮着太阳的鲜血。

    杀人的刑场上，锣鼓喧天、彩旗飘扬，好似一个民族永恒的圣典，围观的“人民”在不停的欢呼雀跃，他们歌颂着一个民族上千年都难得一出的大救星。诡秘多变的光线仿佛是那生命传承的血液，正喷洒在“人民”的脸上。舞者的鲜血。

二

    太阳照射下的旷野，全都是暴露于泥土之上那一具具黑色的骸骨和早已枯萎的魂灵，他们都是些遗老遗少，还梳着油光亮晃的大辫子，是躲藏在水晶棺材里的死尸所产下的独裁余孽，他们呼喊着：“红太阳啊，你是我们的主人，让我成为你的奴隶，快来拯救我们吧”。

    几位扛着鬼头刀，裹着红头巾的刽子手，正用从“人民”的眸子里，那喷涌而出黑色的血液，来浇灌已成泥土的骸骨，野草四处蔓延，紫黑色的血污使得“人民”变得渺小和卑劣。

    他的说话俨然是一个上帝，一个主宰臣民身体与灵魂的君主，他终生不变的嗜好就是斗争，他凌驾在灿烂星空的群星之上，他要塑造一个全新的国家。

三

    我怯懦地徘徊在废墟的街头，希望能在墓地般的魂灵中找到自己，黑色是最残酷血醒的颜色，它吞没了所有站立行走的魂灵。我流着眼泪，沉睡在黑色的河里，我留下恐惧的痕迹，我已经掉队了二十年。他们的魂灵，如冷烬的火山灰覆盖在民众的躯体上，时间在此凝结。

    黑色的眸子是太阳的眸子，也是驯羊的眸子，它使我想起了那被车裂而破碎的肢体，仿佛人类的你我非常适合钉在人形的十字架上的。他们不是复仇者，而且遗体的护卫者，他们在燃烧，他们是燃烧后的黑色灰烬，神圣的头颅被砍掉了。

四

    或许结局永远彷徨，被黑暗吞噬，结尾就在此刻，像一团线抛向过去，不知将抵达何处。我像一个失踪者的骸骨，我不停的呐喊，四处的哀嚎，飘渺的浮生。他们齐声高唱太阳颂。

    过去的生命已经消失，一圈圈，若有若无的烟蔼落于尘埃的上方，散射着几缕鲜红的光芒，时间的影子或许复活了一个民族异诡而焦灼的未来。黑色仿佛始终藏在我驯服的眼睛里，模糊的脸庞，随着宿命的力量如玩偶一样飘流，遁入黑色的深处，新的苍穹。

五

我的目光变得悲伤、忧郁，蜿延曲折的长城不正折射“人”之困境的极限，黑色的方块在泥泞的雨意中倾颓、融化、枯萎成醉意的眼波，浅浅坑坑荡漾着阴性的回音，他们是普通的哑羊，领袖的奴隶。

黑色是灼伤眸子的颜色，黑色的血在地壳里流动，黑色的太阳将它凝结成枯树的斑痕，黑色是死亡、是朽腐、生命大欢喜的颜色，黑色是我们这个民族真正的、初始的无意识泉水，我们沉浸已有三千年之久，难以自拨。太阳在黑夜中燃烧。

六

我曾无数次迷失在黑暗的旅途中，我浑身满是血汗尘垢，那些凋落的身影，在黑水中荡起微猗，或许胜利后的新世界是支离破碎的、语意模糊的，他们阴沉、迷惘，有时残酷，他们没有怜悯，他们始终在等待命令。

黑色是独裁者与民众双重联体的基调，火炬被抛进了黑夜，浸透鲜血的墓园回响着他们杂乱的脚步声。他们的魂灵与生命只奉献给伟大独尊的舵手，这就是他们夜盼日思的太阳。

七

我或许还能回到一个初始的未来，他的语言如金刚石般强硬和果决，他们喜好欢天喜地的庆祝活动，他们是国家燃烧的自我坠落，他是教皇与皇帝合二为一的蝶变，他在群体嗜血中得到欢悦，鲜红的血液从无数的尸骸流出，他们行动，他们走出来聚在一起，他是红色的秦始皇……

                                                     于 2010年1月16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