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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生活云垂天专栏垂云居(第一卷)

诗歌

云垂天 2023-07-20 17:13:18

@枯枝生蛋图(八首)

◎云垂天



@枯枝生蛋图
慢慢走上高台,被病毒烧坏头脑,在凉风中,通透,晶亮,枯朽
惨白皮肤,每一管血管,有铜汁在贯入。凝固筋骨,移动木偶
翻下栏杆,此刻,需要怎样音乐,怎样灯火
壹步,两步,十步,一杀。堕落,梵高,星图,无由漩涡
他是怎样,一羽羽毛?还有,不再写诗,兰波。以及扶轨的海子
向相反方向飞翔的人,他的面孔,迅猛,无悔,犹如掉入外空间
铜人。像枯枝一样,咔嚓一声。带走这世界,和病毒
那么多枯枝,来到高台,在窗沿内,叠搭。它们在一块
有意思吗?它们生出——细腻白蛋,有意思吗?
这钻进去,赤身蜷缩,害羞少女,有意思吗?保护她的漂亮蛋壳
有意思吗?这世界提前打碎艺术,它翅膀飞翔在谁背上?蛋壳上
签名,落叶上铭文,蘑菇上色彩。我来迟了,来早了。没有抑
郁就没有艺术我缓慢爬过,拖着粘液。像一只轮回蜗牛,在死
神手掌边缘。他,显然还是懂点艺术,他只摸了摸,便缩回了手


@红衣酒馆图
“如果,一个人住在钻石中,如果一个人住在煤炭里”她提裙角
在白玉般的岩石上。那些不知名的树,高高矮矮,落完叶
在我少年的膛炉里。没遗漏的云,穿过多少年的河水,天空
“我能追到又如何”把故国,陈砖,掰一片角的人,在雪地上
在小酒馆中,放入琥珀,酒碗,冒出气泡。他受伤心,可已痊愈
“怎么,亦无法把几个老女人弄脏”这世道好像变了。一天空的
人,拉网排查。“我的鼻尖,停留过的红蝴蝶,黑蝴蝶
白蝴蝶,在我毛孔上,都是她幻影”一朝一朝,在历史,未来
文字里,还未死绝男人,不知躲哪去了?破城后的夜
穿红衣的女子,在玻璃棺柩中。试问,有几人,能唤尔一声“魂
兮归来”。梨花,再次开满山岗。树下沙地,有红衣飘过。我在
山脚小酒馆,睡了一下午,接我的宇宙飞船,仍未到。月亮升空
他们会看到这首诗吗?我想问问他们;我招的魂,几人老?几人
幼?几人男?几人女?就不问,几人蛮几人汉,几人东几人,西

@假面记图
贩卖假面,两妇人,站红色舞动的高原上。她们后背黝黑松林
睡着众多交还面具后的魂灵。再没疼痛,挣扎,在地下
腐烂,空洞面颊,催生出来的山茶花的绿叶,山茶花的花骨朵
山茶花的枝条。春风与褐色蚂蚁,一遍遍爬过这林间幻象
“我真想,在枚松针上休息下”落满松针,坟头,在黯然月光
下发出静谧呼吸声。“你需要更多微笑”她们俩捧我脸,一个
描眉,一个上色。疏通后的血管与经络,有着孩童
明晰纹路。“这次,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挂在她俩细腰上的
一个个面具,飞沫黛色,明牙皓齿。“算了”“我
还是要我这张,恶魔的脸”看得出她们喜欢我选择,一如当初
她们白色,乳香衣袍,飘动在高原,夜风里,像两面抖动的悬
崖。“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你俩技艺?”“慢慢来”抹去
最后一道伤疤,一道沟壑。她们打开,早已准备好的一瓶60度
的陈年包谷酒,洗了洗手“去唱你,未尽的歌吧”

@万松丛中一女杰图
看不到天空,望不见大地。只有一株,一株的松树,棉花的白
云,白云絮状的棉花。赤脚,牛仔短裤,松四扣的
白衬衫。这立于松枝上的女郎,有着和松花,一般模样的香
起伏的风,从白胸,白脯而出,绵绵不绝。她的笑
她的魅眼。这万松丛中一女杰,幽静,澄澈
仿佛刚从一枚清亮松果,一粒古朴松子,走出。她会领一群松
鼠,踏交盈的松针,在月光下的和歌中
跳一曲芭蕾吗?在松墨推动的空间,与松纹,并构飞船
少年脚趾,噗噗噗,冒出胭脂菌
这松林消逝老虎,变成的蚂蚁,在她乳尖睡觉
青裳的人,抱古琴,着布鞋,拥银子般白发。他立于画外,梦
境,久久。仿佛看见他的童年,在松糕一样的山岗,在白云一
样的城市。那些跑过街道巷子的牛羊,和他松子般亲人,他的
磐石,摆放于这首诗中,清泉一样,激响

@风筝与宅女图
黑白相间,地板。超大开阔,窗户。外面三四棵电杆树,在屋角长
出五六条电线,切割左右玻璃透明空间。七妹
躺在她想要的窗沿上。黄昏,西山,阳光打在赤裸的面颊
和年轻,微隆的胸脯上。蓝色牛仔裤,粉色,三角
风筝。它们的五色飘带,哪是怎样一片天?黑色乌云中的闪电
空屋子,有空屋子的好。这一直,希望。可以试着放棵,娇小松树
然后,再搬出去。可以无所顾忌,无所披挂,在方形
黑白间,走来走去。舍不得睡觉,和一本书。时光和风筝,内裤
一样渴望。在这清冽如水夏天,1989,每一座城市,每一
楼房,街道,都有误入伞帽灯下的蟋蟀,它们会有怎样误入未来?
河水流过街道,污泥,淤墨,在水底发出落叶腐鱼笑声。七妹,她
木船,系在窗扣上。领着夫君,娃儿,一条狗,她绕过满屋子家私
物什。披着被子,床单,四条美丽开心的蛆,他们一弓一伸,爬过
满是玫瑰和蝴蝶的地板。新冠君,在外面看着

@僧人与草莓图
“亲亲的弟弟,来,吃完这颗草莓”你再回寺庙,这年月读经
和评职称一样。在佛的殿堂中,你要走路还很长。过了我,他
才有可能看到。僧衣,披在少年懵懂身上,华光与肉交相辉映
佛啊,请别怪我拐了你学徒。从网络到奔现,那一步不一步一
惊心,一步一生魂。还好有这草莓地,与白骨
“月亮啊月亮,你什么时候才出来”这女子就像草莓一样。含
在嘴中的香,和睡在佛旁的美,有啥差别。我种的草莓,她拿
来喂我。可为啥我吃得这么美。有一次,我念师傅抄的经,他
在我背后,露出笑与迷惑。“唉,小姐姐,你要草莓已好”夜
晚的草莓,在月华下篮子中,粒粒红透的宝石
月亮,种得草莓,照得男女。“看我一眼,你就得死”我的心
被静化。这人间,还是那污秽人间,却已美了,在森严的白骨
堆中,在蠕动宇宙洞穴中,在你不看向我的眼中

@辉煌戏文图
未等这一河浑浊河水,顿清。它便飞上天去了,在屋老太的
黄斑,淤泥的石头房旁。这划行彩船,在黑污泥里
停摆。这河底透上来,腐败气息,冲得五女,兴奋不已
她们分饰一人行头,在戏旗下,摇曳的芦苇边
开演。可惜了,码字人,依然在黑夜,分不清他的石头与
面包。他唯一看清,她们肉体与天赋。在没人,没神叫好时
七妹是唯一,推动这一河河水,和这一彩船的人
这歌唱到泥里,这舞,跳在鹅卵石上。没有滔滔的江水
可他们一直都在看,两岸,无边无妄的睡梦
他们摸到她们肉体,月华,佛性,与火灵,甚至摊头的泥鳅
与古典。打开电脑,打开游戏,打开修仙,码字人的木制
宇宙飞船,飞过这熟悉而陌生星球,他依然,为回转而犯惑
“有多少人就靠这一折戏文活着”

@五女色骨牌图
摸着白骨垒成雀牌,手感那叫好。美艳一姐扭头看外面苍莽
她未输一文,未脱一件衣物。想见她胴体,这不可能
只有墙上贴着死人,才看得见她的牌。更别说,她高贵
孤傲的心。死人头像,在灰暗尘烟中,依次变化
谁的眉?谁的眼?谁的鼻?谁的胡子?这世界,惟一男人
褪脱了上衣和胸衣的二姐,三姐,和四姐,她们,谈笑风声
骨感肉体,几触手可摸。那一座座,傲人山峰
在她们俯身,起身时,飘来梅樱二花香味。第一个脱光
的人是谁?墙上,死人笑里,仿佛藏着一切
他不开口,他只笑。穿红肚兜十妹,在旁观战,年龄尚小
她,裸下体,端果盘。世纪洪水刚过,外面浮尸,已化蛀为
太阳金光。屋老太,在当年的河边,唱着当年,醉死人情歌
用她美轮,美奂的小脚,狠狠,捣衣。什么时候才会变清?
这一江的水啊


@抹香鲸图(八首)

◎云垂天



@秋雨行骨图

“秋雨骨头越行越重,寒竹咬虫越养越肥”济世果园里,悬挂
着一颗颗收剰果实。这肉身怀中,掩藏些枯枝烂叶
一面腐烂,一面“噗通噗通”往下掉
没有钟鸣,只有无声封条与忙碌,清场蚂蚁
多少高处鎏金岁月,此刻,不过是把锈剪,就要“咔嚓”剪除

枝丫。“我只慕秋阳里高飞的鸟”搜遍全身,没一克多余脂肪
没一根多余亮羽。就算,只剩一架骨架
它也会飞过,满是飘雪的窟窿,梅花的山岭
窝在秋雨,林木中漆黑鸟巢,是枚潮湿,温暖,少年心脏
“我只为之找寻,那绝美胸脯上精肉”在夏洛克,小巧天平上

这闪闪发光钻石,就像贫屋里燃起炉火。它成就了世人,颠沛
流离。成就了,窗沿后一双爱眼。烧锅沸水
煮碗热茶,倒碗烈酒。苦寒人白发,就是红枫叶
山岭流云,就是落月滩中平生银沙,就是慢慢寒夜,裹身的茧

@纹身少年图

九月近底,稻谷在梯田一丘一丘,从山谷慢慢黄上来,黄过寨子
快黄到寨子头上去了。山崖,闭眼
一个长发母性,随风满溢
躯体,带着满满一山谷骨香,亲近鼻尖
鼻息吞吐,从崖下飘起来

灵魂,透明光亮,无半点瑕疵鄙陋。一个浑身黝黑少年,着靛蓝
半截裤,划双拖鞋,裸上身
远远,扛袋稻谷,打坡上下来
这天神,模样少年,是谁兄弟?
他胸脯,两把稻谷,纹身,交叉,一闪一闪,是哪位大师手笔?

那在稻尖,汗水中成天洗澡的人儿,有福了。一桶井水一桶月光
倾泻而下。“谁是谁的妹,谁是谁的哥”
让我轻轻数数,阿哥,胸前稻谷有几颗?叫我轻轻数数
阿妹,手臂桃花有几朵?合得来,合不来,明天,问问毕摩老师

@抹香鲸图
    ——致广友兄

大海,犹豫了一下。吐出一头抹香鲸。这比朝阳还大,抹香鲸
一下就堵住了海滩上,人们吃惊的眼。肥硕,娇美,她吐着气
睁着轻叹的眼。仿佛刚被情人抛去。“什么,才能叫我振作”
搓手无策,人们,对于忽然出现的庞大的美,措手无策。眼见
死神坐在她背上。狠心情郎在旁,装作与之无关。只把戏耍的

波澜,慢慢收回大海。人们徒劳派来转播车,消防车,直升机
男人们女人们哭着,徒劳泡在海水中,说些安慰的话。他们抱
着她,想把她重新推回大海,她的情郎。这美轮美奂肉身,本
不该出现在这纷扰大陆,蛋丸小岛。政府,科学家,却不这样
认为。他们找来二百轮的大卡车,拉着她招摇过市。只有善良

的人,关上窗拉上窗帘,他们不忍,眼见他们心目中美,赤身
羞愧,走过大街。屈辱的泪,悲愤祈祷。仿佛又听见马蹄哒哒
鸦雀无声。“轰隆隆”,一条街,整个城市被抛上了天,又落
下来。腐烂,恶臭气息,弥漫了一年,随后,是经久不息异香

@戏台上的九妹与七姐图

金盆子洗过谁的手,又洗过谁的下体。着大元帅服男子,手持
二胡。台下,都睺他。这盏煤油灯,照亮的戏台子
任意妄为的床榻。浩月般九妹,编腿,玉体斜陈
旁边是那京人久吃不厌的饺子。七姐,幽声滴怨,婉如一磁铁
吸引台下众多铁屑。空寂山谷,鸟不来歇

铁屑们为此,正愤愤不平。炷台旁诺基亚手机,并未传来前线
战事。大元帅尽可春宵,慢慢长夜。一笼轻纱蚊帐
透台下众生面孔。他们并未消失。相隔一个世纪
他们的专注如初。人群中,苍普生老外及夫人面孔,格外显眼
台上,仅剩一笼床榻,还够,后现代折腾

屋老太居空巢,宅男宅女们挂空网。七姐忙购金,九妹忙离婚
台下芸芸众生,并未退去。大元帅,大元帅无影无踪

@有可能的夜晚图

“如果我的伤口,开始流白血,我会理解月的苦楚”一个人弄
出和月亮一样伤口。他还指望能流出牛乳
就算能。那也是女人。为此,他收集,分析月光成分
只有那些,在月夜,飞向月亮的蝙蝠最可疑
所有流白血的人,都接触过蝙蝠。对此他深信不疑。比如李白

比如王维,比如阿赫玛托娃。整夜整夜看见他们。整夜整夜看
不见他们。研究过来研究过去,他终于确定
那枚飞天药是用蝙蝠屎做的。为此,他翻读了世界
所有相关文献,史料,古籍。在他认为
自个有把握,再做一颗时,他才发现自个,已偏离方向。写诗

写好诗,并在忘情,忘忧时,被月夜中蝙蝠咬过,吸过——血
有可能还用江水,泉水,冰水洗过。用香灰抹过。于是,一个
大诗人,在今年,新冠疫情最严重地方诞生了。他看到了希望
也看到了绝望,在这有可能的夜晚

@饥饿者说图

切开食管,插入导流管。我的手法娴熟,精准。她像他爱人
温柔,体贴。把早已配置好的食物流汁
不紧不慢,倒入漏斗。那些流汁,在透明管道里
在我们三,眼珠子上,金黄灿烂
就像此刻,窗户外面,紧贴着玻璃的,金灿灿太阳,它的脸

圆圆的,和我们一样,充满着细腻的希望与爱。他一直睁着
眼。每次都这样。安详平静。我不知道
外面秃鹫群,是否还在城市上空盘旋。这个浑身
皮包骨头的人,和骷髅,一般
模样的人,却有着一双和神一样大的眼睛。黑暗,如此纯粹

在他外面,包裹着我们,也包裹着他。我知道他会好的,他
也知道这点。就像一个婴幼儿,但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海水
波光粼粼,海水中稻谷,一片片黄了。蜿蜒,迤逦海岸,我
们,被今年人类,前所未有的大丰收,包围着

@屋老太和她闺女们图

屋老太坐屋一角。标志性烂柿花般笑。蜷左脚,伸右腿。哪是
一只怎样的古典金莲,曾招致怎样疼爱
旁边裸身的年轻女子,她已分辨不出。是她自个?还是她的第
几闺女。她们一个个,长得和她一样。个个都是传说中白虎。
那墙缝儿,曾收留多少,无家孤儿与壁虎

那起身拉扯窗帘的男子,蜷裤腿,像刚打田里插秧回来。腿上
泥水,一滴滴,滴落在她白茫茫胸脯上
她双腕,银子闪着黑光。她左手提钱袋,搂男子双脚。屋老太
护胸大手,骨节分明。除了握惯锄头把,还要捏惯绣花针。她
身上那件灰罩衣,朵朵洛阳牡丹在飞

窗外,和屋里河水,漂来多少漂浮泥斑。泥斑上,泥斑下的戏
台子,演绎多少人间悲苦情色。屋老太的屋子,漂浮在一条静
遥洪水中。下面人,就看到,一朵朵云飘过天空,有几人能知
世界实情。上面,上面无人

@鸟之门槛图

鸟蹬一下脚,“嗖”的一声,飞过门槛。寒山,白雪,这空灵
世界,谁在主宰。每一个人都在松树下
磐石边手握手机,低低头,他们就知,天上鸟的行踪。抬抬手
他们就知,地下,鸟的胸大,胸小
每一缕风,都是无孔,不入密探。每一丝光,每一雪花,都属

无所不在,数据。鸟的红羽白羽,拖尾,凭空搅动大殿,众神
情欲。有人,在菜园“哇哇”叫着小解
失足,摔入瓦缸。鸟一脚,踹飞地球。可卫星跟了上来,探头
跟了上来。门槛跟了上来。火箭跟了上来
情人,跟了上来。鸟的空管骨笛,在真空里,嗖嗖,奏响无声

回程。“亏欠你们的意象,请你们,到西天去取”。“顺便再
给佛的图书管理员,捎部手机。手机卡,就用我的吧”
越过一部,又一部手机。跨过,一道又一道门槛
在睡梦,练习飞行人,终于,拥有自个翅膀,在世界荒诞游戏


@洪水送葬图(八首)

◎云垂天



@二女晒月图

她们像俩白蚕,赤身裸体,躺在青瓦的屋顶。三妹和五姐,说
着迷雾般话语。檐下,挂着包谷棒子,粗壮饱满。一株蒲公英
长瓦缝里,开白花。三妹抬她左手,和月亮打招呼:“嗨美女
你好吗?”五姐闭着眼:“阿云,不知死哪去了,这久都没见
他,我的小心肝啊,嘭嘭直跳”

“你的云在天上飞,呱,那边那朵,他在和天上的月妖谈情说
爱。他那张小嘴可甜,是不?我都想尝尝”三妹是一乡村教师
有着博爱精神。五姐是一售楼小姐,却偏爱着写诗的云。她说
阿云建的楼,她一栋都不想卖。那是一座伟大的城市,七色花
瓣,开满墙壁,自由鸟,出入房间

“你俩这发嗲鬼,又死屋顶上洗澡去啦?”屋老太,拄着拐杖
在檐下吼。“小心着凉,小心又被猴脸猫头鹰给抓了。它这两
天可心烦,隔壁星鹋,就被它给叼拉”

@空闲图

“缺少名声回报”几乎是哀求,无人购买,盛大作品堆满画室
在他生前,至少这样。“性爱、酒精、旅行、烹饪课、毒品
心理诊疗”对于他,多么奢侈,昂贵。沉下,石头会再次浮起
羽毛遇到色彩,火焰,太阳。它没有空闲。推动着的创新
来不及重复。一层层的账单垫着他,直达高峰。“他所看到的

永远是我们所迷惑的”这无处不是罐头的世界,无处不有乳房
若想洪水褪去,就得在淤泥和漂浮的锈斑中,放下一只
折叠纸船。在大海的苍茫上,孤独弹琴的人,海莲花,屏蔽了
他俊美模样。交还一只耳朵,可上帝还想要另一只。一闪
而过,高铁。一闪而过,田野。一闪而过,荒原。一闪而过

车站。宿命的科幻,它推开一扇窗,又关闭一扇门。宇宙飞船
不是人人都能造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坐的。到过时间尽头的人
才愿意,在贫困与苦闷中享受当下。接下来,他放弃刺血调墨
风,月本色,才是他平生所爱最爱。还有这个夏天一下午空闲

@八女和她的羊图

八女领着她的羊,走进一间屋子。屋子铺着棕色地板胶,羊蹄
踩在波形回纹上。西式咖啡色窗帘。衬着八女
银白色藏袄。她看窗外,城市街区,高楼,小车
裸露的左肩,光洁。羊们围拢在她周围,有两只同她一样
密切注视窗外,其余各只,有些疲乏

没有火炉没有奶茶,没有酥油灯的屋子,羊们并不习惯。它们
信任它们主人。踏上这条,没有青草的路途
它们主人和它们一样茫然。屋老太,告诉八女
她是她女儿,这趟路命里注定。明天她就可回去了,继续
在草原上放牧,雪山上,唱歌

一只雄鹰,将成为她男人。而她,将把这些羊留下。屋老太将
一条金色河流,挂八女脖颈;它曾带你来,也将带你去

@鸵鸟奔跑图

短短几里,奔跑就传遍大地。它在视频里。“多么美丽的奔跑”
这突兀少女,高挑,长腿绝世,还有它闪忽短裙
——一道灰白色闪电,在车流,高楼,人群中平稳前行
每个看见的人,都被带起气流,“忽”地卷入到莫名的快乐中
青草,鲜花,非洲大草原,这些弥漫前世,雾气和雨水,阳光

笼罩这座海滨之城。大海,在不远处举着千帆。它,沿着海滨
大路,一路奔跑。前面,有警车开道
后面,有骑自行车的少年在追。所有人,都已忘记
它的来处。所有人,都希望,一直奔跑。像它一样
在异国,异星,飘忽的尘世。它洁净晶亮的眼,坚定有力的喙

还有那围着红毛巾,长长,飘扬的脖子。——“我们都是鸵鸟”
这刚刚逃出动物园的鸵鸟,激起无数共鸣。人们,看着它,被
射手击中,被麻醉枪麻醉,摇摇晃晃,奔跑中跌倒。爬起,跌
倒。每个人都在想;明天,或者什么时候,我该去,看看它了

@十女一男图

穿长衫的男子在海边,背对大海。说书般挥舞右手。十女围拢
过来。大海苍莽,天边余光洗白她们脸庞,乳房和浪滔
沙滩上凤冠,绿军装手风琴,若隐若现。她们郎君
此刻风流倜傥,道不尽大家心声,逗引得十女,个个踌躇满志
九儿点头,十妹折腰,两条崭新的丝绸,水袖般延展

层云在天上结着斑锈,结着泥。看不见的屋老太在上面。海风
向下,吹着她的腐朽气息,撩起四姑娘飘逸
黑发。大姐的手,捏着长衫男的腰眼。丰满屁股
几可以与大象媲美。他们光赤着脚,在白骨滩上留下划痕
就像隔夜画笔,在革命的画布上涂抹。油彩,响彻

四姑娘的海豚音,飞上旁边的悬崖峭壁。西面食人海鸥,在上
面筑巢,天使把蛋,下在虚幻的教堂中。十女和一男,是它们
此刻最大心病,无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攀上崖壁,挂满洁白
的月亮,和五星红旗

@洪水送葬图

壹百贰拾壹岁,屋老太骑在她红木寿棺上。江河飘摇,十六名
大汉,在齐膝深积水中,把她送出屋,送出村。鞭炮,在密集
的暴雨中炸开,红色纸屑落散在浑浊水面,绵延几里。硝烟里
火药味和壹百贰拾年前的一样。可她身上着的寿衣,并不再是
她五十就准备好的那套。现在,穿在身上的,是她重孙女阿呆

某知名品牌著名国际设计师,专门替她设计的卡通寿服。古典
与现代,传统与先锋,和谐完美。屋老太,摸着上面精细针脚
轻盈丝质,爱不释手。她更愿意穿这套,去见她的义和团老爸
红军丈夫,土匪兄弟,解放军儿子——贪污犯孙子。心足意满
经历无数次战火,疫情,她又躲过封村,新冠病毒,最终还是

没能再延续传奇。十六名大汉,在洪水中,像飞一样。眼看就
要被冲走,眼看就要飞上天。屋老太舞动着她的三寸金莲,扭
了扭腰身,终于靠岸。洪水中孤岛,全村地界最高的地方,从
她黑漆漆破败老屋——一眼就可看到

@少女捡菌图

“她的脚步,轻盈,像飘在土上”松树脚,包谷地,灌木林冒出
土壤的菌,和尚未冒出土壤的菌。轻轻,用鼻子一吸,她就知道
枯枝败叶下,各种油彩,正被绝妙调配。若有若无的香,从低处
主格调的黑,死亡腐朽中冒出来。在风中,草尖不断挑逗,指引
她的神经,心智,在这座红色,熟悉陌生的山岗上,梦幻般成长

每一朵,被接引到天空的菌子,都会发出快乐的叫声。而那些送
入人类思维的孢子,常常会被经久爱情和艺术所激活。它们唱着
怪异小人精灵的歌,说着迷雾般的语言,拉着你一路狂欢,在彩
云和鲜花的路上,无尽头,也无来处。你会看到,你心目中马车
心目中女孩,正一路小跑,抵达前面转拐。铜铃系着红绳,灌耳

“这种香只有一种香可比拟,那便是少女”当她不着丝绺,弯腰
伸手,探向你时。当她侧身,蜷缩在彩色菌子的王国中时。不带
一丁点骚,酸。当我用心去泥,洗净,把她从清水捞出,凉放筲
箕时。我的语言心智绘画,从没有过这样的干净,繁复,与简约

@松山守菌图

松毛之下,通往地下城秘道,被黑色铠甲勇士守护。帝国军队
每日进进出出。随机派往帝国,博大狩猎场。他们擒获的各种
珍禽异兽,巨大肉身,美妙绝伦。阿呆,是又一庞大美的造物
他们对她一无所知。她对他们,是世上,仅有为数不多的通灵
她几乎知晓,一切。在她美丽起伏的胸脯,在赤足走过的步履

雨季来临之前,补天者将去年收集孢子,填满地下城穹顶一条
又一条裂缝。种植园今年喜获丰收。美味可口,白色奶油菌菇
是通灵人最爱。她仿佛已看到,听到,不断向上,散发,渗漏
香气,在林间形成新的,迷幻般,彩色情爱。等待雨水,已在
路上。云中郎君,他已备好他的鼓锤,闪锥和包裹,以及他那

匹时黑时白的龙马。雨来了,他和她涌起浪花,覆盖山头林场
她和他,在鼓锤的闪电中,起舞,飘摇。一粒粒孢子,在黑暗
地缝中相继开出宝石般的花。它们奋力向上向深向里,一千倍
一万倍,顶开头顶松软土层。外面,早已星光灿烂,城堡满地


@围云筑海图(八首)

◎云垂天





@
围云筑海图


天龙人,你的头罩做好没?”多少旷世,云朵,已经来了。没有
新冠,没有大选,没有封锁。在红似血的江流之上,在一枚芒果壷
扁核之外,在”一骑千尘“荔枝,薄如婵娟的胭脂套里。抛去凡尘
你们洁白与形态,竟如此相符,相合。在哀劳高山元阳 ,小小平台
在下面竹叶娑婆岸边,你们相平,平在东山平在西山,平在东观音

西观音。平在朝阳,平在梯田。平在进出云茫茫海天天,进出石膏
海的人。谁看见过你的力?谁看见你跋涉的骨?谁看见你挣扎的光
太阳一出,温度一高,你们就慢慢远去,你们就殊途。我们就殊途
那些大海,汇聚千年的尸首,盐粒,真的,只听从大洋彼岸的一只
蝴蝶,一朵葵花?我们,偶尔在高山,在围栏之外,看着无数暗夜

云朵,在月亮和星辰中降下,多好。推开窗,吃过早点,在上午十
点的阳光里,和偶尔,发现神迹的外地人。一块看这围栏大好河山
看我们围云,筑海后山峰。看二零二零将过去,看这云这海在下面
慢慢飞升。看所有人都穿着石膏的外套,白色的外套,冰雪的外套

@烟斗图

我看了很多次,无法把握。他隐在烟云,稍一动荡,就无影无踪
只有一本书,一只烟斗,凝在空中,经久不散。那本书,我在旧
书市场翻了很久。昨天,老板说让我罢。今日,我一打开,就看
见那只烟斗。叼在嘴里,他像一条龙。他吐出一个圈,套住自个
然后又吐出一个圈套住我。直把我往他心里拽,拽到心里,变成

他。我把他画的画,那些枯枝败叶,那些蘑菇羽毛,那些死亡后
的甲壳虫,鸟,蝴蝶,什么的,对了,还有一条毒蝎子。这些东
西的确比烟草好多了。它们在烟斗中,猛烈燃烧,像一团含在口
里的火炭。当你阅读的时候,更像他刚写下的字。多少云山雾海
不过是在找一个人。一叶烟草,点亮,吞吐,然后是这漫长黑夜

手里,拿着他的烟斗,我很想知道,他会对我说些什么。我很想
知道。我会是他笔下的蟾蜍,还是石蛋中少女。虚空里,他笑了
笑,把我塞进烟斗,狠狠吸了几口,然后缓缓,轻轻,吐了出来
经过他烟熏火燎的齿牙,我看见世上最美色彩,在他眼珠子升腾

@30%的我图

十一月刚过,阿云感觉自个身体,一天天轻了起来,飘了起来
山中一年,各种野花山树,鼓足的香。在血管经络流淌。阿云
此刻,漂浮在云海。云海边缘的岸是一条山路,和路边两旁的
野葵花。在阳光起伏的薄雾中,发出阵阵金黄的,微微颤动的
香。一对男女提着相机,转出来,忘了拍照。他们猛然,感觉

和那光,那雾那花,一下子就飘起来了。在路两旁夹着的野葵
花,噼里啪啦的,燃烧里。可阿云知道,他们不会。他们就像
刚在岸边,被海水冲刷的玻璃。虽已历经熔炼,吹灯成型,装
填,破碎,可他们依然不能,看到他。冬天的云海,一块巨大
的松软的石膏,白白平平铺满了连着的一个又一个山坳。只留

下四周平时高耸入云的山峰。和中间突冒出来的孤岛,新街镇
烈士陵园。大海,石膏,人像,有的清晰有的模糊。阿云像条
船穿过。他们有的已死了上千年,有的刚死。在昨天夜里他们
又乘着月色,星光,一朵朵降下,就像时空,来往,络绎不绝

@半壶沙图

第一夜,我看见天空,飘来许多海螺,就像它是一弯海滩,它是
大海边缘一样。那些白沙,慢慢显露,在静默山河之上。这些年
它们,早已在那。我手里茶壶,盖子,做得粗朴古幽。只有山茶
泡到一定程度,它才会像我,发出全身奇章异纹。那些海螺无一
例外,散发着各色彩光,虚空,音符。坐忘后,仿佛我刚从大海

巡游归来。就在众螺其中。美丽空壳,浅浅,躺在时光的流沙里
第二夜,我看见,无数破败的战舰,停满天空。硝烟,仍未散去
旗子,仍在燃烧。空无一人,天空就像海水般在摇晃。那些误伤
的大大小小的鱼,浮上来。缓缓腐烂,像一朵朵绚烂的花。轻摇
手里自个泡制的野葡萄酒,隔着玻璃看向它们。天空落下一粒沙

第三夜,我看见一个妇人,睡在天空的大床上,睡在一条锁链上
第四夜,我看见一群孩子,他们在星星的堆中,找寻螃蟹和鲨鱼
第五夜,我看见一匹白马,和一条鲸鱼,在黄沙的堆中磨砺白骨
第六夜,我看见我自个向自个走去,即是壶又是沙,在一本图里

@2020雪人图

大雪满弓刀”的时候,雪人在天上“啪啪啪”地跑。它想来人间
一趟,找个人。“那雪正下得紧”它看见雪地里,脱光了衣服撒欢
的南方汉子。它看见玩直播,干猫事的一对男女。它趁着天幕振落
纷纷堕满天空的天使神仙,混入我们。不知男女不问老少。只是肌
如雪,肤如玉,性如冰。抱着她取火的达官贵人,空虚,执烈得像

一团磷火(只是骨本少磷,魂本少盐)。她抱住的少年书生,只把
乡村美言用来一阵搪塞。只有他走过荒原,城市,一堆堆白色,裹
尸袋,透过同殇的病毒,狂欢的政客时,他才发现身边,最黑的墨
最多,最亮的色彩。到哪找一个理智的调墨的人。这时代准备好了
他准备好了?还有她?不确定性,迫使它像磐石一样坚定,像碎片

一般拥抱万物。我们知道我们每个人血液基因都曾流淌着它。那种
超乎一切的美,恶。可是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如何有限有效地
变成它。尽管我们中的一些,已经变成。比如老子,比如但丁,比
如波德莱尔比如兰波,比如策兰,比如李白比如杜甫,比如施耐庵
 

@分界线图
——致乌利雅斯泰夏日

我们,在它面前浑浊不堪。在我们面前,它清澈如水”在黑暗
夜空,与黑暗大地之间。一丝亮光,一头牛,在等它主人。他在
山峰与山峰间,迷失自我。啥时候可以冒出,在一块铁板模样的
背景里。在唯有死亡,才可点亮的人间,国度,是多么的不确定
不过,它并不担心。慢慢回嚼,胃中青草,稻谷。它,显然相信

只要站着,就可找见它稍稍有点背运的主人。祭祀的,它的祖先
的头颅,就高挂在殿堂厚壁上。玉石般峻峭,陡立的头骸,持续
发出,经久不息的冷骇白光。背负金黄,几可以挑破,死神肚皮
的巨大牛角,在白光后,若隐若现。尽管皮肉,毛发,早被蚂蚁
乌鸦,分食殆尽。蟋蟀,蚱蜢,在它失落眼眶,尽齿颌骨,深幽

空荡,头宫里,冥唱不休。如果他死了,神,会怎么做。如果他
死了,它会怎么。梯田中的金色稻谷,会怎么做。在黑暗里跋涉
的人,在暗黑中行走的灵魂。他可顾不了许多。因为他早已看见
死亡,看见万物在他的收割中,爆发的,毁灭一切的太阳分界线

@背景图

金属接头,虚无入口,登录。来的人在球形,无重力大厅,纷纭
就位。山峦绵延,奇峻傲峰,松鹤互迎。“我们不约,都想做那
只手,尽管暗里明里,我们扯皮,争论不休”那少年,误读误判
奇幻美妙无比。“阿根廷,今夜我为你哭泣”再有多少跋涉都值
再有多少磨难,都会过往。就像刚刚,我偶尔不经意中举起的手

有人想做他的脚,尽管他们不喜他癖好”那男人,世界淤泥中
前行,毁言与德行并列。水母蓝鲸,海树珊瑚,万米海沟。浩瀚
大漠,白象骆驼,蜃楼海市。这些扭曲,柔曼空间,布景于球形
大厅内壁外壁,伴随笛声,鼓点,伸缩变幻。撩拨一棵棵神经树
枝丫。众肉身,今古服饰,色彩,式样,同步变幻,与全息一体

那个孩子,他来了,在球内,在球外,在我们中,在我们望向他
的眼中。他轻轻一脚,世界在绿茵场滚动。我们在球内,我们在
球外。人人都说“上帝接他走了,在这个最需要感恩日子,感恩
的世界。上帝收回了他失落之手”从此人间再无误判,再无迭戈

@在翻腾起伏的芦苇之上图

一匹廋马驮白袍,几片丹云落慢江”污浊酒胃里,生出芦苇
几已淹没了高昂人头。棚屋破败,木船无主。潇潇夹缝,黄泉
路,泥沼,匍匐,跪行。叶割脸,尖刺眼,血滴颌。红缨的鸟
阵风中翻扑,华鸣“啾啾”。多少白骨铺就天涯,坎途。离家
少年,失鞘锈剑。哪有他裹怀锦绣,哪有他磨剑月石,哪有他

题诗白墙与软玉。白木炭,豆腐样,大脑泼上墨,酒精和远方
走过耕作地。蹒跚穿过城市,冒黑烟的,森严林立的,世界废
工厂。然后是机器,无声,冒冷辉的人工智能少年,骑在冷冷
炫酷的,机械的马上。谁还在学习?谁还在苦吟?迎头撞上你
们是拔刀相向,还是含泪相亲。燃烧的芯片,迷幻不解的大脑

谁是谁进化,谁是谁陌路。世界翻腾起伏。芦苇地,他们影子
出奇一致。在阳光下,迅猛扑向各自实体虚空。双双落入江面
打了几个转,翻沉下去。岸上,芦苇枝,一对红缨的鸟,又在
风中摇曳,它们头顶红缨,像极了他们,尚未落下的剑柄剑穂



@国会山图(七首)

◎云垂天




@国会山图

沐浴,更衣,扶冠。准备蒸煮老者,持有前所未有,安泰之心
19万旗子已插。寒风凛冽,帝国,依然具备用旗子铺展到天边
大地尽头的威严。几日,漫过大殿几点水渍,已被国民警卫队
队员用温暖的体热,朦胧睡意,捂干。“革命者”与“暴徒”
有时,就是用生命,也无可证实其微妙。巨鲸吞噬,喷发巨大

水柱。在浩瀚,无边的,资本数字海洋里,不过是又再次强调
了一下次序。世纪洪水才刚刚到来,还是已经过去。那些四处
漂流,冰冻的尸首,偶尔,被狂欢网民诗意提及,高挂天空的
蜘蛛,垂下一根根登天的绳索。“到天上去”“我们都要做时
代天龙人”无数蜘蛛,垂下屁股,纤且细的光丝,又有无数人

在跟上。到锅里去。世界,地球,这口大锅终于已经架起。要
不完的青年,儿童,巨婴。烧不完的劈柴。老年们把老年杀死
冥币,比特币,越烧越精神。烧死新冠,烧死口罩,烧死政客
只要民主只要自由,只要面包,只要阳光只要爱情,只要网络

@榕美人图

她爬在山石与灰土,砌成墙上。仿佛王,勤政后,回到她雍容
华贵巨大王床。旁边,是一池稍带硫磺味的温泉,寂静
养的一池天光。群山,芭蕉地,氤氲里,无尽星宿,一枚明月
这丰裕肢体,不屈不挠。天下,纵横。在往事,尘灰与石
膏裂缝间。这绝美肉身,这根系,分明有着无上佛,无上荣光

劳动的人间王,布身的人,在她身旁。他们,赤身裸体,洗泡
污浊劳累身心。“请原谅我们的无视” 那对着你和墙
不断拍照的旅人,还有一只爬在你身上,不停歌唱的夏蝉
他们不是来泡澡的。他们想着自个心里人,远方鬼。如果
可以,你可以给他们一片你发间绿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高高的,废弃烟囱上的,榕女王,你高高在上。不知过往鸟雀
谁有福了,栖息在你高傲,孤寂怀中。谁操纵的窥探的无人机
在上面,绕前绕后,不舍离去。那进入烟囱的少年,举两黑手
抹脸黑灰。他抬头的心正看见云上,天空之城,在温湿季风中

@垛口图

“这被阳光,黑暗,从大地剥离出来的人,与稻草一样”阿呆
花了一个下午。把一头牛,一个人,一丘田,一个山坡
放入画框。“如何安排心,眼,在稻管中流动”
她想象自己,是那束穿越无恙时空,恰巧与大片,大片的种子
相遇的阳光。龙一样水雾,仿佛她披着的轻纱。她锈着的龙鳞

她移动的脚踝。天上的牛车来了。这些被放入牛车的稻草,高
高的,就像一捆一捆,空心的阳光,和雨水
“睡在这样的稻草上,今年,神会多高兴”。而那双双
飞过垛口的白鹭,就像飞入,一只蔚蓝色镜子
前面赶牛的老者,有着山一样的沉默,微笑一样的甜蜜,陌生

“而我终归,不再与他回去”一同埋入黑暗的镜子,白皙肉体
还有繁花树下,花影般萌动的光影。这梦中的村庄,梦里的楼
阁,梦中的城市。其实,要遇到阿云,一个一样的人,只需我
轻轻推动,我手中画笔,我就可看见,那流浪的神,懵懂的人

@镇阴塔图

“我在旋转的塔楼上迷失”风雨催生,空气光影,却分外疏朗
十层迎风塔铃,在个旧老阴山巅,飞舞摇动,仿佛是佛的心在
转,是塔的灵在转。转得分不清向上,向下之梯。不知何人死
后,做的一颗颗铁铸塔铃,它们就算不发光,静静挂塔檐一角
“请收了我吧”黑夜里打铁,念经的人

睡梦中叫醒的守塔人,半醒,确认手机,六元微信收款。他面
前,桌上,摆放着佛的二维码。无人的时候,它有无人的高度
扫一扫,走进去的是影,走出来的是人。扫一扫,走上去的是
光,走下来的是神。有时,一对登完塔的情侣,会拉着他的手
在阳光下舞蹈,求合影。他通常会和佛

一样,露出情不自禁微笑。偶尔的雪和光阴,落在塔顶,落在
山脚的金湖上。塔周松林,多少年来,像一排排静穆的僧人与
信徒。疫情尚未褪去的大地,在塔身下,略显伤感。可金湖边
的灯光,从未陨落,在一簇簇莲花中

@鱼竿上女孩和蜻蜓图

这山间纯净蓝色果冻。谁抛下的丝线,穿过秋叶与冬雪,和所有
光一样,它很快消失,在空气里。无法预测的鱼,被安排
在了,无法预知的星辰间。昨日提前撒下饵料,它们缓缓,落下
谁亲眼看到你,在青草间游弋。这一抹而过的红,像深幽中
小鲸鱼。一直枯坐,柳青柳枯的岸。这边把果冻一吸

就吃完的白裙女孩,想问下,谁的黄金钩,钩在你嘴,藏在你肚
谁的纸飞机,停在湖面,它荡起来涟漪,无声无息
漫过,这红色的月光,山峦,松涛。谁看见,蝴蝶般的少年
与大象般的老者。他们日夜守着这口,宇宙,空灵之眼,却偶尔
忍不住,会让一枚石子,青蛙般跳下,搅乱了白发

与黑发,搅乱了青山与落日。垂钓,试剑江湖。谁码起文字,谁
拢起城堡。这爬在钓杆上裸身的女子,和停在乳头的蜻蜓。抱歉
这边喝酒边钓鱼人,他无法放下,他手中废书,更无法,看到你
全力遮挡的鱼漂

@试镜图

我试着站在镜子上,把笛子。弯腰。俯身。我看见一想象中女子
赤身。仿佛,一直就在那。对接的脚掌,谁在谁上面
谁虚谁实。悠悠笛声,清清共鸣。在镜面,空气
在把孔起落的指尖,在封住的洞穴。这起伏胸腹,微微喉结
吐出馨兰,催动乳晕,圆臀,轻闭,眼眸

这吹给她的这首曲子,无声而有声,无形而有形。每一音符都在
光线的明与暗间,找对了自个魂,和自个的灵
这脚掌,仿佛着力云间。天幕旋转,尤物,翻飞蝶环
如果蝴蝶曾有骨,这便是她的骨,如果蝴蝶曾有梦,这便是
她梦实。可送镜人,在哪?造镜人,在哪?

她的笛子掉落,我的笛子掉落。它们,朝向彼此,在空山静叶的
一瞬,融为一体。她轻轻穿衣,转身,收回我的笛子与
笛声。该留下的线索,已留下。后来人,你可否看见,模糊
与清晰,那个曾经的,我与她

@哀劳水田图

红色浮萍掩映闺门,软软黑泥,在水色天光的脚下。我该怎样
敲开窗。有形无形房子,有体无体窗檐,在浅浅透明田水晃悠
我已忘记了,多少朝代,曾和你在一起。樱桃花还是这般的红
在旁边埂子上,红过你嘴唇,红过你微隆胸,红过你低头眼睛
有形无形,我该怎样,再走进历史,我们,曾经无痕有痕的家

黑圈螺蛳探出触角。装老的泥鳅,无一不摸着调皮胡须。青色
鹤群,在月光下,飞过山峰。每一丘田,青蛙,蟋蟀又在鼓噪
我听到你歌声,又在悠扬清冽的和风里。从下到上山谷,石头
流水,杂木,还各种有名有姓野草,它们都知道,你又推开了
那面水色天光的魔镜,飞向无尽天空,仿佛——从未与我相守

一夜醉后,回不去星辰。我除了和这头双旋,彩色水牛。弹着
三弦,守着这丘田,守着布谷鸟叫,守着白鹇起舞。我也忘记
他们笑着和我说话。拿着秧苗,和我一块插秧。扛着谷船,提
着镰刀和我一同收割,甚至和我调情,玩笑。在有你没你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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