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走了那匹棕色马（9首）
今日好诗
周难 2024-01-02 09:48:18
【谁偷走了那匹棕色马】
一大早他的幕布就被烧了个洞
整整一天他都沮丧不语
晚饭后他把沉重的沙发搬到院子中央
坐下来
在红彤彤的夕阳下
反复挪动他脆弱的屁股
看着骚动的丈夫
诧异不已的妻子愠怒着问：
你今天打算把自己种在哪儿开花结果
他摇摇头说：
我昨晚梦见我们家有一个马棚
马棚里的一匹棕红马不见了
然后今天我就感觉
胸口像燃起了火一样
烧得慌
【饥饿的士兵射杀了一只从敌方阵营飞来的大雁】
已经多天没有进食的士兵
听着阵地上炮声隆隆
秋天的果园就在两个阵地之间
饥饿的士兵抱着他肮脏的步枪
夜晚又是宁静的
预示着敌人在加紧防御
预示着死亡在继续蔓延
士兵紧握着他饥饿的步枪
他聆听对面的动静
一遍又一遍认真聆听着
当听到有孤雁扑扇双翅从对面飞过头顶
他终于射出了一颗尖叫着“自由”的子弹
【跳拉丁舞的人】
在赛道上跳拉丁舞的人
他们是在生活里吞吃理想的人
他们早上出门
晚上还不回家
广播里的失踪者
同时是欢乐幸福的奔赴者
舞步摇动
身体轻盈自如地旋转
他们在各自命运的手掌上跳
裙摆扬起欢腾的灰尘
【艺术与暴力】
画家先是画了一只被斩杀的天鹅
他用绿色的颜料画汹涌的血
又用蓝色的颜料画些苍蝇被困于饥饿
它们始终距离血腥那么一点点
画家的妻子看后摇摇头
她打算抚平画家动荡的内心
她从厨房端出一只香喷喷的烧鹅
他们今天准备吃一顿丰盛的午餐
当着那些停滞的蓝色苍蝇的面
画家收拾起画笔坐在餐桌旁
他在空中比划着一把刀
然后缓缓落在妻子的艺术品上
香滋滋的油溢出来
筷子毫不犹豫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当着他那些饥饿的苍蝇的面
【哈喽】
敲门声在继续
哈喽——
门外传来空旷而悠长的呼喊
他没有回应
当时 他在睡梦里编织未来
对面走来一个人
他高大魁伟
手里拿着斧子和䦆头
哈喽——
迎面伸来了粗糙的右手
他没犹疑就上前握住
他们开始互相占有对方的身体
矿机轰隆隆
接着是剧烈的咳嗽
他快用光了自己的血
哈喽——
快递员打开包裹
里面飞出一只色彩缤纷的鸟
他让鸟去撞击高处窗户上最脆弱的玻璃
和柔软的铁栅栏
一场雪缓缓坠落
覆盖着整个矿场
让他渐渐冷却在众目睽睽之下
哈喽——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和呼喊
他想象着
那个在门外焦急扮演上帝人
一定飞也不是
留也不是
【池边故事】
一个平淡的下午
查理来到池塘边
他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
是一只青蛙
他突然感到惊慌
张开双臂驱赶
青蛙也伸展双臂向他游来
查理惧怕这种拥抱
他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这时水里荡起了涟漪
一圈一圈又一圈
查理蹲在塘边
他的目光透过水面沉向水底
慢慢地他不再害怕
一身冷汗让他的皮肤变得粘腻
慢慢地呼吸匀称
他像游动的精灵
在水波中荡漾
查理很会讲故事
他的青蛙只在夏天的午后出现
它们鸣叫着
给城市的空气增加
闲适的噪音
【月下走马】
晨昏的路途上
走马人哼唱着歌儿
他的马跛了脚
他就牵引着马赶路
两个老朋友缓缓而行
月亮再次爬上来的时候
他们还在半途
他抱着弦子琴边弹边唱
马儿听着歌声和琴声
回复以几声响鼻
他的月亮不圆
他就歌唱月亮
从初一唱到十五
当行囊变轻
为了不让自己飞走
他就沿途装满各种泥土
他想让自己的脚步贴紧地面
和马一样在地上留下
深深的两行脚印
【新物种】
他像一团火
在夜深处缓缓点燃
他悄悄从卧室巡视到客厅
再从厨房厕所走一圈
最后噼里啪啦回到卧室
他吵醒了熟睡的爱人
她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
她刚开始以为闯进来的是一只火鸡
但火鸡却有着丈夫不安的脸
接着是唠叨不休的责怪：
你半夜不睡觉
难道是想烧死自己吗
显然她认出了这只火鸡
像认出一个新物种
【总有人带着混乱来敲门】
一只猫带着失落来敲门
它喵呜呜叫着
从怀里掏出怀表凝视指针
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接着是一头鹿走过来
用它的角在门把手上蹭了又蹭
它用鼻息努力拼着单词
用乌尔都语发音
一只鸟飞来又飞走
它嘴里叼着虫子
摇晃着头
想着吃或者不吃的问题
总有人带着混乱来敲门
他不是森林管理员
他的木屋紧紧挨着一座山
汛期将至
汛期将至
这是一条来自森林深处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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