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织机上抽丝剥茧
母亲的梭子穿过七匹霜降
我数着经纬里的家规
每一根都能勒断私奔的念头
 
樟木箱底的嫁衣长出年轮
针脚里藏着未寄出的信笺
青铜镜突然映出对岸的灯火
照见我鬓角初现的船纹
 
她总说"父母之命"是银河
而我偷偷把星子缝进袖口
当北斗倾斜第七次
我的影子正划向天河的缺口
 
纺车在暗处咳嗽
吐出的棉线编成牢笼的栅栏
她用三寸金莲丈量我的归期
却不知我早已把潮水纹在脚踝
 
去年七夕的红豆正在腐烂
凝成的朱砂痣烙在船票背面
而我的沙漏始终快半刻
像要提前逃离既定的港湾
 
深夜整理妆奁
发现所有胭脂都已经褪色
当烛泪第三次漫过窗台
母亲的白发在月光里
碎成敦煌壁画的经纬
 
现在我站在渡口
船篙挑起半座崩塌的祠堂
水波透视出骨骼里的纹路
是她从未读懂的楚简密码
 
柏舟在中流划破月光
此刻它正载着未焚的诗稿驶来
而我掌心的蚌壳里
依然藏着不被破译的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