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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箱投稿】章平诗歌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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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8-09 10:43:21

章平诗歌近作

《死亡八题》
题记:我见晓明作死亡八题,忽心血来潮,也作了死亡八题。

(一)

死亡在时间群殴中盲目劈砍每个人生
并带走死亡后的所有声音

你吃了时间冰冷,又温柔得像落雪
这是悲哀眼泪涌出无数个太平洋的疼痛
你走了
太平洋挣扎在虚幻中

生用死革掉自己命
一些人爱上了纯粹的美
海失了水怀上虚空

我被诱入无常,读生死梦书,忽得荒唐秘术
听懂了死亡,在附近走动
亲人们准备了一个天堂哭你,消除悲恸

没有死亡,生活也就没有慈悲?!
在死亡超市,除了想象,我们一无所有
领悟认领我们,做梦累了后,收获宁静

哀叹,一条河流搁浅;又相信,它走入大海中
生因死而深入,空至无限灵性       
在事物各自躯体内,它走着它隐秘路径

唯生强大时
死亡也在眼前簌簌发抖
如小石块,被脚踢到了路边口

(二)

脱下礼貌。经验在桌面敲击手指指责对手
见证是语言
直直插入对手文明原始洞穴

问死亡,是与哪个魔鬼订立尊严协议?
没有一个神为你多用同情
你不能如孙猴子,潜入仙宴把寿桃偷吃?

每个人都努力作生死表演
你我想用语言造血再生
哀哉,只见名称背对名称逃离

国家大厦。诸多神形主义的词语,裹挟争夺博弈
经过一次又一次战争谱写
生与死的血,没有是红的,没有不是红的

人造神魔两只翅膀
怎么滑翔生死两侧?
你白问了
神在哪儿?魔在哪儿?

魔不能轻松呼吸,神也不能轻松呼吸
恐怖有许多白色思想
被红色的疯狂劫持在语言大道上

(三)

离为合之准备,死为生之相聚
你偶尔
身有富贵,在其间隙冒充阔气

当你对美妙女子的眼睛说
你的桃花开了
看哪,死亡也睡在你桃花里

怀喃喃痴念,流落红尘,各有荒唐奇遇
拿起锅勺充当武器
没有不是落花流水的人

你那颗平常心,又何在平常?
岁月扔下一条喧嚣的路
半梦半醒,生死有诸多空名,兑换你性命

抑或一个无知童年
也只是为一树梦多
一个影子也精力充沛
你寻找机会冒充一条蚯蚓,钻透了地狱

失去的一切,本就不是你的
生死隐藏四万八千个移动法门
在幽灵动荡住所上
我曾以诗歌,对生死作双重的彻底冒犯

爬生的树,也爬死的树
砍伐好奇念头如树林
记忆空气纯净。或也助你挣脱忧苦思索
以生死静观树叶纷纷睁以天眼示人?

(四)

一个死亡走进镜子,注视自己
所有的事物,都有脸孔,它没有脸孔
伟大的灵魂,也消失如幻影

死亡寄发无数信件,有没有可拒收信件的人?
每时每刻,不是生就是死
站在生死街口,你往东往西还是往左往右?

生是无数杂念,死是否纯净老师?
抬头望镜子,明亮或幽暗,有深信的东西在天空?
你背上也肩负世俗勇气?!

生死无常,投奔也一无所有
看到是世界最美妙距离
生死一张一合,信任如小鸟两只飞翅

当你我用生的华丽,为死的没有化妆
死亡经常走入人群觅人
忽来忽去,镜子最后是独看空白人生

你也是你的镜子
所谓思考者,把消失制成了光影
面对生死,你只能读自己某个不潇洒姿势?!

不是审判。是风暴里,帆布遍寻命运
在生死之海,人或天生就是渔夫
落入生死圈套,每个人都愿为镜子划船辛苦

(五)

你触碰了苹果滋味,神迹隐身其中
直到你细细把它品出为止
荒诞的智慧,生死是另一种荒诞体悟

没有力量可驱赶身体内的幽暗
神自己也不能
教诲仅挪用了伊甸园一个苹果传说

伊甸园的树,非我眼前落叶乔木
即使有树皮疏松脱落
神也会再挪用它,创生另一个人世宇宙?!

每时每刻有上帝苹果诞生,与被偷吃
智慧解不了生死困惑
每个人都因别人的上帝,而奇怪上当受辱

无数的无数次生死,才有你我一次生死
生活也如在家坐用厕所
一卷长白厕纸,撕着你自己的哈达心魔

苹果酸甜,不是你心的酸甜,邻居磨难多
忽念杜甫,半生艰辛,临老病苦
你身后拖吸尘器,吸不尽争没有苹果的烦忧

(六)

四月一纸撕历,你耐心地等,它来了撕
你看见祖先眼睛里自己脸孔
清明了,卖四月雨水,柳枝挤发芽的萌

连接灵魂方向盘,天光落在眼前三米
看生死肃穆,站立两界分明
死者已矣,不能听尘世哭笑两声

一切的,你不能与死亡过的自己细说
不能用手淫去抓虚空
冰箱里鱼鲜,是游过翻滚波浪后丧命

如是晨运预演了爬死亡之山
如是下山小石头顺崖坡回到山谷
可多少人不能用一生的悟
去祖先坟头,承受生死阴影之低语轻抚

你上床睡前,回想起迟到的闪痛
也都在街上追赶过那些没结果的念头
空有脚迹,烙印心中

走入梦河,念河流多失落在时间河口
如说死亡是圆满最后一块缺角
那生即为一个梦揪住你打,空打你鼻青脸肿

(七)

当我说,生是来自我死亡的故乡
我又不知道,死亡故乡是什么模样?

在我人世我辨识故乡声音
我不知道死亡发出是什么音声?
死亡是不是没有声音?或声音剩下碎片?

我们吃面包的故乡不是火炉
人如面包,在火炉,呼吸烈焰,愚蠢奋挣
或生的局限,看不得死闪光神性?!

死也离乡万里?死也漂泊空空荡荡?
我们目送死者远行的眼神,端错了盐?
如被咸死的眼泪,发灰而哀鸣

有人匆忙告知
死亡为以后居住的故乡。我冥想用背叛
我回故乡后,将会再次离乡?
人可不可以一次又一次出生与死亡?

生一故乡,死也一故乡,生死茫茫两故乡
生与死,如在两岸生死争夺
两个故乡。呼吸。杀戮。生死自卫大战?!

(八)

总是说
一个幽灵,浮游人世,见缝插针,随风作祟
只想问
死亡四周,是否一片虚空?一片黑暗?一片无声?

死神赖在人身边酣睡
是熟悉阴谋的邻居?!
它的真面目,我们认识不清

牛头马面用脑筋急转弯来干扰生活
从钟表砍下一块时间
死亡经过,时间寻不着脚印

一张狰狞的脸,一张温顺小嘴?!
随时,偷吃你最后的性命
也偷吃你经受的苦难、烦恼与幸运

你年老得健忘症,忘记一个人名字
死神不会忘记每一个人
走前头的先行者,不必替我们行贿与追问

人世没有谁熟知死后的事
没有死亡大学可读博士,你我没有这方面知识
每个人都是自己死亡的老师与学生

坐上饭桌,你尝过了生,也必会尝到死
这是我们的性,也是我们的根
没人知道,最后一程,死将如何诱惑我们?

等着吧?!一个面孔,一个面孔,又一个
慢慢儿等着吧?!偶像
或从死亡经历中,你能取回所有惊恐眼神?!

《我挪开黑夜的一点儿黑》

夜晚写在白天的书里,我读它的书
白天睡在夜晚的梦里,我做它的梦

我挪开黑夜的一点儿黑
朝里面看看
一个孩子看一下新娘的洞房

《斧痕》

砍掉一棵树木,又砍掉一棵
树木上的冤仇斧痕
将在适合时间一一复活
成为一个又一个出嫁新娘

《一群鱼在河里游往大海》

一群鱼在河里游往大海
你与鱼们,天空同一块,不同一块?!

其一条鱼,甚活跃,在水里摆尾
拍击水波
你相信,鱼有语言鱼也会说出真理

在永恒那里,鱼比人更接近快活的神

《今夜雪从天空滑来》

没有星光只有雪夜从天空靠近你的白发

遥远而微柔的
猜想它接触过你小时候樟脑丸气味

遥望一盏路灯,独自手接雪莲
许多声音,低语中被手打开,冰鲜透明

仰望某一种隐痛,十万只以上天鹅
被撕掉鹅毛
飘落人世而成美景,痛谁受之?!

雪从天空滑来,姿态优美啊!
一群又一群,注定飞不出去的白莲子汤
在石头边角悄然碰碎

《沙溪镇晨游》

如一只猫,有一个安静被窝
有一个安静的梦
有一个早晨,罩在雾里
这个地方,就是沙溪镇

我居住在比利时,不是比利时猫
也不是流浪猫,我流浪过

一生早晨有许多,今天早晨只一个
大街小巷,来往也都柳暗花明
白屋在画中
桥洞的倒影倒映在圆镜中

我不必知道,是往东还是往西
但知道,每棵老树,都有历史传奇

踩过街砖,可能踩醒名人足迹
踩醒也好
我庆幸,挂在屋檐下鸟笼没有鸟
我就不想住鸟笼

挤过一条小巷,一生会挤很多这种小巷
从门洞这头,我遥望石桥那头
两个钓鱼人,各自钓它耐心
沙溪镇以前就出名,以后会更出名

《握手?!》

我想与上帝握手
不知道上帝把手放哪儿?
我想与闪电握手
垂空一闪而过的明亮怎么握手?
每想与别人握手
我看不清自己是左手与右手?

上帝把手伸给我没有握
闪电把手伸给我没有握
许多人把手伸给我没有握

我混迹人世许多年
竟不懂得怎么去握手?!
一次错把手伸给枫树
居然听枫叶说我会握手?!

《天鹅与乌鸦的黑白问题》

你我喝水,是天鹅还是乌鸦喝水?
天鹅与乌鸦,如此之黑白对比
你我常把自己的目光,交给黑白比对
我们做梦,不知天鹅还是乌鸦喝水?

我接近一只天鹅,也接近一只乌鸦
各穿不同衣服的三者,相对无语
湖水平静时,也与天空同样深邃
各自走开,好像不曾存在过黑白问题

《世界可谓一切自然》

你没有办法躺进坟墓去比较死亡
嘴巴嘀咕着鄙视死亡的空谈
也不能独一人随意走开虚空一会
某一天,你仰头发现,世界可谓一切自然

《天才猫与天鹅的哲学》

一只猫,把一个梦睡醒
又走进了另一个梦里睡
轻手轻脚,走进一群天鹅梦里睡
天鹅们睡在月光门板上

猫的心情,如在
一个锈迹斑斑铁盒里动荡不安
晚饭吃鱼及西红柿蛋汤
并不喜欢口嘴透出中西混合腥味

猫想象逍遥侠客、独立勇士
灯红酒绿们想象深夜避孕套
躺在窗口,猫想象树梢上鸟巢

是男猫想象女猫的时候
想象寒冷冬夜,簇拥鹅绒被褥
满怀激情,想象监狱罪犯
猫被冤枉的无奈与委屈及愤怒

历史一直是被想象的历史
猫想象领导过一群猫奴隶
解放鞋,穿在革命脚上
走路样子是叫马丁.路德黑人大哥

天鹅在梦里沉默,在呼吸
天鹅必须遵守的天鹅铁律
哦,猫如果提议思想肺腑
周围森林肯定被老虎们砍伐干净

猫如能听到谎言雾霾
肯定被拒绝加入天鹅人民队伍
思想没肺腑,也没鼻子
天鹅在《天鹅湖》,月光没去处?

猫守候城市屋村垃圾桶边机警
与另一群五百年后天鹅讨论形象
天鹅们为天鹅干净与纯粹着迷

猫想象今夜风月可满高楼
不必有身份证,猫不作考试填空题
空洞无物不能证空洞无物
天鹅应该讨论某衣服好,某衣服不好

荒野是天才喜欢走的路
天鹅们不是天才
天鹅们相信这个冬天会过得不错

猫厌恶天鹅一丝不苟的微笑
郊外废弃屋村,还掩埋无数尸体
天鹅们应该担心
刽子手在为刀枪不能呼吸而发愁

猫起身,掏枪[猫为什么没有手枪?!]
去逮捕点什么?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猫不喜欢人的江湖——黑道白道
猫相信,世界正道只存一种猫道

《天鹅湖》

没有天鹅的天鹅湖
我们仍然叫它天鹅湖?!

天上天鹅越飞越少
纸上天鹅越印越多
她们在博物馆里歇息?
或者睡眠?

过去是存在消逝的猜想
问真理也借不到
过去的天空

湖上天鹅只凭想象
拨开水草,朝阳光里移去
许多人研究舒展姿势
最好那一个
继续藏在天鹅想象里

天鹅湖是有天鹅的
须如此猜想
从前,有钟表匠
把时针拨快了
有些事,我们无法觉察

诗人把手输给笔
事物把脚输给时间
水波不动时
湖面也如镜子
曾经有天鹅倒影
事过境迁,消逝如谜语

天鹅湖要梦以前的梦
多么困难呀?!
如想象无法认领
天鹅们飞在湖以前的梦里

《我的眼睛,是宇宙两口深井》

我的眼睛,是宇宙两口深井
每天打水,在自己深井里打水
活在欲望和意志的奶罩中
我的手脚,会否长成宇宙树林?

宇宙到底多深?我不知道
我知道人两只眼睛很深
打水是我使命,我必须完成
四十岁后,我就这么决定

感受别人的爱,也感受经历苦难
纷纷人事重逢由水汇聚的镜面
提取一桶又一桶,水也不增不减
人如白纸黑字,纷纷进入试卷

不是我的某个我,站在深井边缘
宇宙的道理,简单又不简单
一粒沙一个宇宙,眼睛是两口深井
仰望星空,打捞自己的悲凉,喝着悲凉

《如围棋白子,做活今日自己》

孤独不是刻意喝的那杯酒
安下心,倾听半生喧嚣与冷热
晨往深井取饮,一日数杯
心底焦虑,是不是海水也饥渴?

我的过去是品尝过的记忆
我的未来是即将到达的时代
我珍惜此刻,看树影
从阳光下移动,翠鸟入树林消失

真诚对待脚下移动的每一步
山脚,是我今日要到达的
坐拥凉亭,看白云往山顶飘去
如围棋白子,做活今日自己

目光穿过公路到达江河水面
目光,继续穿过江河到达天际
转望回家的路,还是在脚下
家隐在城市某街区某一座公寓

《回忆总有漫不经心的温柔》

喝那盏灯光,钢笔蘸满了墨汁
额头写那不确定的词
是想做最后喝她灯光的人
想在时间唇上找她的嘴

如雨珠滴落,天空也不阻止
你苦不能穿过那盏灯光身体
回到过去的真实
看见的事,消失在看不见里

看见梧桐花时,看不见凤凰
骰子摇出是无数答案中的一个
过去安静下来,成脑海记忆
回忆总有漫不经心的温柔

《湖心也即我心》

看月亮从湖底爬起
我也试着从湖底爬起
一个字,一个词,一行句子
也沾水淋淋脚迹

旷野辽阔如银河,星光闪烁如谜
渔船摇过,耕湖水,了无痕迹
我播种我心,种入镜底
水发芽?三片、四片、五片芽叶

湖心也即我心
镜里游一群鱼,或长一片树
遥远未来,也来这里访问
偶得一鳞半爪醒悟

走进去,无字诗集打开诗页
海螺有海唯一耳朵
死去的或活着的骄傲
灵感也如珍珠望我

《死是生不得不开的花》

死是生不得不开的花
也是世上最诚实的花
它关闭声音,关闭了动
关闭事物自己的眼睛

也是生最后要开的花
最后的笑,也是最后的哭
没有颜色,没有气味
记忆不能找到它的路
路不是来路,不是去路

不是春天或秋天没了
是它的春天或秋天没了
如墨水滴落河流,墨水消隐
逝者进入睡眠
它们的爱不再深重

走出肉体的瞬息
一个结束,也是开始
挣脱了所有重量
行也轻松?不穿衣服?
或灵魂不被渔网留住?!

曾经的世界,轻得像雪
掉落,在身上融掉
没有比这更彻底悟道
为最后的足迹
虚空造好了最佳坟墓

《七月七夕观流星》

它从深邃虚空响应召唤
划出光亮,带来鸽哨声音
一路燃烧,减少自我
如一位勇士提灯笼来交命

夜色如泪水涌出
湖中心一条渔船一盏渔灯
各自光明,又各有命运
短暂闪亮,与捕获鱼为使命

《秋日的树林》

有些事物我能看清楚
有些事物我看不清楚

一只乌鸦与一只喜鹊
一同使用上帝的声音

有些树叶听到乌鸦声音
有些树叶听到喜鹊声音

在落日透明的光里       
黄金树叶,比光纯净

微风以剃须刀轻刮秋林
树木摇晃兴奋树叶

喜鹊在树林,乌鸦也在树林
秋日的树林,今日比昨日疏朗

《温柔地步入下一分钟》

蔚蓝拱顶,天空一袭蓝色旗袍
没有怒吼与咆哮
温柔地步入下一分钟

等待黎明到来的一分钟
等待夜晚到来的一分钟
事物等待新娘揭开头盖的一分钟?

温故知新,回想一生
比针尖还细小的距离
你隔一层纸的爱情
瞬间被大火烧作灰烬

温柔如一滴水等在生命源头
轻滑过岩石带你开出细细水花
成下游江河源头
寻找不到江河水中第一滴水

珍重,细细品尝你一分钟美丽
不必追问
是上一分钟把下一分钟拉近
还是下一分钟把上一分钟推开

(爱了一分钟又一分钟)
一分钟相聚,一分钟别离
一分钟诞生,一分钟灭寂
又一切平安无事

黎明太阳升起
傍晚月光乍现
微风吹走过去

《记忆》

记忆是生命附加片段的
一个孩童
随电筒光在黑暗深处
天鹅不停地跳跃转动

出现一条长影走廊
走动许多人影
真切的一切又模糊不清

走廊有屋顶
偏有细雨落进
所有事物湿漉漉的
天鹅又很干净
座椅有咯咯笑声

黑暗里,记忆努力扩大光圈
天鹅寻找街道遥远往景
房屋墙壁,星光闪烁不定

孩童似乎疲累
忽闭了一下眼睛
万事万物回到天鹅黑眼睛
发生过的一切
似乎从没有发生

在这里
我听自己的声音,漫步从前
回不去,且有回声,朝四处奔散

一个情况
记忆不是大于真实,就是小于真实
记忆的意志
黑暗也是孩童的眼睛

《鱼与海没有悲哀》

海在波浪里与鱼一起游动
我们在海里只念捕获鱼?!

海在经验里被偷换成水的态度
鱼们被置换了一种寄生的态度

每寸海水都养育过无数鱼
每寸海水都被撒过无数次网

鱼没有悲哀,海也没有悲哀
一贫如洗是我们贪婪的心呀!

你是鱼时,碰到海代我问一声好!
你是海时,碰到鱼代我问一声好!

《一次思想舞蹈》

我入一只鸟体内
想在天空停下思考
但鸟停不下来

鸟相信思想是轻的
黄金也是轻的
感觉与激情一地鸡毛

鸡毛相信,浪漫是轻的
漫天而飞
鸟想如虎添翼
变一只老虎

老虎在地上行走
皮毛斑斓
世界最美丽的皮毛
我在等鸟掉下

老虎按凶猛行事
鸟儿尽力飞行
宇宙有一只时钟
人体有一只时钟

我应该在梦里?!
不知道在梦里
没有觉察,一会儿是鸟
一会儿是老虎

《山野白石头》

水不从寂静挣脱,成一枚镜子
你心安静,也即有芬香气息;
树林准备下一条泥土路,
我不再迟疑,朝山顶白石头走去。

山顶白石头,纯净如少妇
给孩子喂奶不遮蔽的乳房;
如初生婴儿,那纯净,
不接受别人侵扰,她内部有梦。

黑夜有白马否?月光照不到私处,
夜色越发深沉-----
那群萤火虫,围起朦胧桑树林,
是赤诚点燃黑暗里小灯笼?!

无路可寻。我想通过月光话线,
与白石头通一次电话。沉默有饱满的神奇。
山脚下,突然射来车灯,
一如老虎眼睛,老虎濒临绝迹-------

《铃与铃声》

铃声不是铃自己摇响
需要一个人来摇响
或一阵风来摇响

铃没有用铃声召唤你
是你用铃声召唤自己

铃声没有召唤过狗
地上肉骨头不是铃的

救火车洒一路铃声
不是铃声要你让路

暴风雪驱赶着你走
铃没有驱赶你走

铃不是衣服,不是窗户
铃声也不是铃
你不能驾驭铃声四海遨游

你得伤风感冒
不能以铃声替代药物

越过铁路,听到铃声
你不停下脚步,代价可能丧命

梦向你打开
你不能将铃声葬入死者的坟墓
死者嘴里也不说铃声

《神在黑夜里打手语》

神在黑夜里打手语
你看不见,我也看不见
天上月亮是否饿死过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黑夜的黑有点儿悲凉
黑夜的白有点儿悲壮
不知黑夜的新娘是不是月亮
看夜草只在经验生长

神有手掌就有手指
不知神有没有掌纹作地图
猜想神如果做到完美
神可能也就完蛋

你我能见生活的浅
不能见生活浓荫密绿
深躲各种异色树枝
以及泥土里面有根须

幸福与苦难,倒霉与荣誉
随便装入两边口袋
给你一点,不给你一点
你是你自己在玩掷骰子

《一天很快过去》

一会儿,与椅背说一句
一会儿,与茶杯说一句
盯着没亮台灯一会说半句

眼前立镜木雕笼许多只鸟
看久了,木木的有几分活气
想到什么话,结果没有说

玻璃窗外,盆景树上飞来蜜蜂
没有花朵,蜜蜂忙活什么
猜不透;太阳丢落人移西头去

对面人家白纱布窗帘动一下
楼下一头狗与另一头互吠一声
我与自己嘀咕了一句

这个沉静又发黄的下午又快流失
我没有必要惊慌
也不必亲吻时间,可听任流失

回头望一眼就把昨夜的书翻了
楞头楞脑两本,懒散躺而休息两本
我问墙壁,何以站着又漫游

时间无声无息地晾晒衣服
我可以弯下腰来埋头吃草
昨天今天明天,一天很快过去

《忍耐吧,自己的囚徒!》
       
我自己的囚徒,钥匙挂在腰际
鸟笼的门在阳光里打开
男人的意志,没有让报纸不用手打开

人为无聊的名声跪了下来
以为可以收藏坚实的眼泪

我独自一人,在思想鸟笼内跑步
想象过滤镜后的天空
以为品尝黑暗里思想的奇思妙果

我寻找过肉体内最遥远的天空
所看到的
是脆弱太阳光挖塌了天空的空洞

命运多痢疾,没有水和食物
如今剩下的朋友也不多
多有若干熟悉的电话号码

有一个被光明涂抹的影子
想过几十种办法,也没办法甩脱

我有自己的鸟笼,积攢了些黑暗
不能把黑暗用糖纸包裹起
甩卖给她们或你们!忍耐吧,自己的囚徒

《一只乌鸦飞上了雪山顶》

我如一个猎鸦者
在语言之内
追逐一只乌鸦

乌鸦也作一次长征
飞上了雪山顶
树上积雪掉落不停

作为猎鸦者
发现一个天文奇观
洁白光亮里
唯一醒目地活着的
竟像是一件黑暗的东西?!

它如一滴墨水
给了拥挤白色
那情人的灵气
天空、雪山
给了它孩子想要的一切

我必须承认
对乌鸦来说
你别靠近它!
任何细小举动
都会引它怀疑与警惕

飞起与歇落
一如句子干净利索
乌鸦并不在意传奇

《记一个蚯蚓思想者怯懦的疼痛》

希望的天空总是比艰险峡谷高
那是他活下去的勇气?!

一条蚯蚓努力改变懦弱
努力并不成功,在女人身上不成功
落入黑社会的魔穴,也不成功

他有蚯蚓关于自我牺牲的想象
有幻觉的勇敢与坚定
其实只有无力把真相说出的疼痛

混进饭碗,探讨柏拉图式爱情?
没有性欲的一把鈅匙
永恒的疼痛,从圆圈角度去理解疼痛

蚯蚓关不掉水龙头;星空也涌出迷惑
从一种转出,又进入另一种迷惑
不能借爬回母亲子宫返回上帝怀抱

哪怕不完整的真诚,也有刹那永恒趣味
一个不能说真话的虚幻世界
虚幻人生,一个戒毒者的虚幻禁闭室

不断翻炒,几十年后,想找回某些人事
蚯蚓发现板栗只找到些许无刺笑话

走到街头,或上人民广场,蚯蚓宣布做这件事
围观,没有人理睬
街道装满逼气的神经病,活下去的魔幻勇气?

一个充分杂交衣橱,思想充满鬼怪传奇
猜不透某些个不怕报应及不担心鬼神的人物
日常浮市绘------
猜想那些无性的神,夜晚分床
白天装扮夫妻恩爱,做配合默契的事

一条蚯蚓自囚于地下室
因为自身的瘦黑,或丑陋
或如猫在鼠患之城,修炼成了隐忍的人?!

高山应该懂得自嘲,大海自找狭隘漩涡
他是一条有能力的蚯蚓
为什么不是一位英雄?
蚯蚓为什么突然想做英雄?!

《一群时代的纸片人》

时间是最后的主人
我们是黑暗流亡在光明的纸片人

信仰剪着它的纸片人
一些个被人创造出的神
也躺在睡床上剪着

每群纸片人诞生如每一个词族
没有意义又充满意义
我们活着,活在疯狂与失语里

纸片人不能呼吸空气
纸片人不必呼吸空气
没有肺腑的纸片人不可能有肺腑之言

纸片人记不起有血流过
头发充满智慧与力量
但一切不复存在,或事过境迁

纸片人列队在人民广场,纹丝不动
我们的灵魂,被别人召唤
丢失了温度,如针尖般锐利又光秃

纸片人的肋骨是没有肋骨
纸片人的心脏也是没有心脏
纸片人的一切行动听指挥

从眼睛的黑,取出我们的光明
前门驱散妖魔,后门迎接妖魔
地窖无数藏酒,小鬼们喝到“无醉不归?!”

哀伤是有人发笑后,随手播下仇恨种子
真理与信仰投影了一群无心兽
从天堂寄发你一封信,也从地狱寄发你一封信

把自己的皮剥下,蒙战鼓出征
勇气在沉默,不在沉默里爆发
我们只有沉默,我们只需要沉默?!

我们同情自己,可怜自己
我们的勇气把牙齿咬坏
如被关在动物园里将临老死的老虎

纸片人创造了纸的无意义
纸不必爱自己,不必爱别人
纸不知道向别人诉说,不知道对墙壁哭泣

时间在悬崖上,默默地抬棺木行走
我们不能怨恨,充满勇气

空洞的神,要求我们搬运自身身影
如一生搬运海浪,无穷无尽,无穷无尽
搬运不完空洞的身影

为谁的目标活着,活动嘴唇
不发声音,又疯狂发言
我们也是一群纸造的豪迈的鱼

我一个人走在一群人中间,寻访
地面留下最像光明的黑暗
或如狗可以理直气壮,如猫可以理直气壮

一个伤口走在自己伤口的深处
我的伤口,是我一个人的家
别人的天堂,是不可靠的天堂?!

围观、沉默,我们麻木和无语
一群失语时代的纸片人,默默地
学到了什么?卓别琳默片时代的技巧

纸老虎开始兴旺,真老虎接近灭绝
我们不相信老虎,相信纸老虎
我做一个隐忍人,我们做一群隐忍人
敌人反对的我们拥护,敌人拥护的我们反对

反对阴暗角落,走进了阴暗角落
诸多主义同盟,或结缘
生活,皆热闹剧场,编造可口谎言

看到了,满脸横肉或贪婪虚脱的公牛
在主义和信仰缝隙,繁衍个人利益
表情夸张,无聊创造了财富奇迹

我们抓着时代舌头,对时代发言
挥舞手电筒,用光亮杀死别人的看见
夜色光耀如白昼,我们练习失眠
理想破罐破摔,自由与革命皆变味的职业

没有肋骨,我们哭泣呀?!
没有心脏,我们哭泣呀?!
我们因为哭泣而哭泣呀?!
我们因为仇恨而仇恨呀?!

一群又一群纸片人,混入血液流亡
我们被收购掉真理与正义
时代缝隙,充塞碎裂的真理与正义

我一个纸片人走在一群纸片人中间
我一个纸片人走在一个人的伤口深处
永恒如阴影,一条尾巴拖着

《我是谁?!》

我是谁?一艘船,一栋建筑
一幅画,一把锤,一块石头
我是谁?或我不是谁?
我进过天堂,去过地狱
以手把灵魂从水底捧起

我是苹果树把自己长成
香蕉树,有鸦的经验
又有鱼的幻觉?
星期天,寻找一连串游戏
消遣,诠释思想的沙粒

我恢复无数世记忆
想起不存在的一切
想象与现实,隐喻与无厘头
一罐沙丁鱼经历连串偶然遭遇的结果
生活碗筷被迷宫虚构

如看电影看着
生命绚丽而消失
想把自己从紧绷弦上射出去
去到时间遥远末端
随鱿鱼,在宇宙间旅游?!

银幕黑暗虚化结束
灯光明亮,我又回到
现实的某个距离

拆掉爬天空的梯子
舌头继续说舒服谎言
到真实生活里寻觅
《红楼梦》青埂峰下那块石头
在语言的想象里
尽想让一切成为可能的事

《梦中拾遗》

我与一块石头
在人民广场货品街道上边走边唱
我们讨论
活着把时间献给谁?

我有一个主意,把时间献给自己
活在梦里,我只搬运一块又一块石头
我把石头搬出梦外
别问我为什么不从梦里搬点黄金?

神不能明白的道理
我为什么要明白?
神背十字架,骑踏脚车,随处行走
一个乞丐在街头,玩自己阴郁的日子

一柄自由汤勺,在我家后巷走,从我梦里走过
吃饭桌上,没有坐戴面具的人
墙壁开始下课,自由活动
一群广告孩子呼叫我,你随我们玩耍去?!

《雪是天上的白纸?!》

我猜想雪是天上的白纸
被天的手撕碎,才飘落尘世
又不能确定,许是雪做白纸的梦
结果做了被流放的纸

我应该是一个怀疑论者
还想看看眼前的纸,写了什么字?
老辈人说,世有无字天书
这落雪天,我读到了无字天书?!

忽发现,松林外的空地上
跳跃三只小麻雀
把雪地当真的白纸
它们欢乐,在白纸上又画又写

仰望满天飘飞雪朵
我寻不得半点墨汁字迹
一步,两步,无数脚步从雪上踏过
雪地也不是空白的白纸

唯不远处一长排柏树
面对覆盖它们的雪
就列队整齐;我似乎听到
它们用树枝对雪说了“请!”字

《命运不能让人随意挑选祖国》
-----念欧洲难民

今夜没有国旗飘扬,星星感惭愧
强大夜空,大家都看的明月
如一句溅着大西洋海水的废话
自由一朵被大火烧毁的玫瑰
飘浮在漫漫长夜,人心不变石头?
命运不能让人随意挑选祖国

《无尾猫传奇:练习语言统领历史?》

白纸黑字,统领了猫族的历史
语言身不由己,被切割成诸多细微永恒
纸上布满,暂停走动的兽

黑暗对我们假装道歉。记忆被废去愤怒之手
时代没有皮毛,人民没有骨头
一群苍蝇还活得不错;在废墟中壮大起来
防不胜防的,城市角落野兽出没

无尾猫坐瓦背,无所事事,忽发现
一条瘦狗享受自由民主正义公平的零碎怜悯
一个酒徒傻笑,拉紧了狗套
语言支持了一条狗,消灭了另一条狗的道理

被黑白恐怖,砍杀了语言母亲与儿童
引万旗飘扬,不能思考无家可归的悲哀
逃入欧洲行吗?难民们多玩了一次
用金钱购买冒险的虚幻游戏

做个醉醺醺猫诗人,诅咒,我思我不在
背叛猫族吗?考虑风险?忍耐活着滋润
远离灵魂,语言怎么保持灵性?怎么生存?

《海边遐想》

吃掉时间,也吃掉了时间的方向
这时候在海边,拿餐用的汤勺舀海忙
沉默填充了虚空
无限填充了一个人的遐想
时间诞生与消失,何以滔滔不绝
脚印没了痕迹,分秒也即道场
波浪前头,是被波浪刨切,后头也是
吃掉时间的是空心,吐出一个神秘大海
你搏击风浪,或以为把时间弄湿
经过生命浪尖唯一的窗口张望
也没跨过人与人彼此最短的罗盘距离

《山野旅舍灯光》

我心也随肩扛行李,走路到旷野
满眼小草野花,也自呈非凡
我也想在旅舍窗前,人站一排枫树
因为落日,枫叶皆透亮金黄

观蔷薇在靠近坟墓默默开放
努力而不嫌弃死亡
论苏醒就在不为人知的灵魂深处
它呼吸的,是整座大山

绕过红砖屋的刹那,绒衣触碰墙角
我恰见证了暮色苍茫
山中夜色,似就盛在峡谷杯中
深吸一口,也当喝了夜的酒

手握一顶鸭舌帽,寻找不到月亮
觉察今夜,天空云层浮卷波浪
我回到房间,伸手看手指不能相见
刚打开灯光,明亮已跑出去很远

《让它们自己找根》

像我们出生时,不知觉有耳朵
出生时我们就有耳朵
天空也有耳朵
我们用手抓耳朵是耳朵开始不舒服

听不到大地冒出泥土的说话声
听到了砍树声,因耳朵碗里想盛美誉
就不知道树哭泣
我们是自然的聋子

夜晚来一杯黑啤酒的国外半残缺人生
我们喝名称快乐泡沫
流放在日复一日的号角耳语里
我背对灯光从镜子嘘自己的曲背

沉默,低语,黑回到白天
忽想从五月端午天空种植的那豆藤
摘下豆荚,一点一滴真实人生
把灵魂种入泥土,让它们自己找根

水流过时它诞生于水
风吹过时它诞生于风
不幸经过时它诞生于不幸
生活一直用遗忘款待我们的争吵声

《写诗,也是从眼泪挤出多余的水》

迈开脚步,总有路会走到我眼前
我做我能够做的事
字句自会动手找时间报仇雪恨?!

灵思忽冷忽热,心复制了生活
没有什么钥匙被抓在手心
写诗不是开房门,我不是开锁的人

出门走一步,离太阳距离近一步
咫尺同桌也是天涯。你用心吊一颗月亮灯泡
不是,也是游戏,好好儿吊自己眼睛

多与尘世的好诉说心声
别等情事鬓发花白,诗骨缺钙松散
经验患高血压得健忘症。在句式老年痴呆发生前
及时松手

写诗,也是从眼泪挤出多余的水
一个很黑的方向,想象一点透针眼的光明

《在一滴海水里把自己变淡》

一生是一个大海也只是一滴海水
你在人世也只是一滴海水
不是想象,你就当是一滴真实海水
但愿心不随风浪比高比低
颠簸生活;要求日子回到从前
慢点儿过,再如初生婴儿,在回忆里
安静地吮吸从前焦虑的烦
有理由猜测,一滴海水静默
也隐含它在天空做一次跑步的愿望
或干脆找一个很黑的方向睡眠
符合对涅槃的想象。或黑得什么都不发生
你应对那些落陷的眼睛说
在一滴海水里,慢慢把自己变淡

《夜空在门外敲响了星光》

铁窗关不住的想象力
鈅匙也打不开想象力

它是餐桌上一杯白酒
你喝掉灵魂,才倍感酒力

不为心头有鸟笼辩解太多
不为头顶的黑太阳辩解太多

生活戴脚镣跳舞,那就跳吧?!

你嚼噬不可笑的后悔
没有扳手把时间给旋回

用白被单盖住心最深切的记忆睡着
不会有历史意外真相大白

这时一只板凳让我感觉很好
我就坐在板凳上休息

从冥思拔出黄金的刺
夜空在门外敲响了星光

《这一只鸟》

无法说,这只鸟是一只没目标的鸟
人走过去,车驶过去,鸟一动不动
暮色如天空嘴含一枚糖果,在溶化跌落
鸟的眼神猜不透
它可能在嚼噬它不能理解的人类困惑

我从树林散步回来,这只鸟儿还在
忽怀疑这只鸟,是不是刚才那一只鸟
恍惚,我竟穿过一垛没有门的墙壁
直接走入家中。问谁冒黑摘掉我天空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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