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例诗五首

不确定的谣曲


是的。我有一点高来自群山之上
斑驳的空气令我诅丧
爱的影子在头顶跳跃
大地以外的春天
持续，在一个人的内心
有人说不再写诗
这个世界就可能死亡
我相信这句话
是因为也相信没有花朵
也就没有一切
看见晴朗的天空
我想我会长高一点，比阴影略高           


有时，我在想每当换下一件衣服
就有什么会失去
不光是尘埃、颜色和身上的气味
也许还有别的，固执
不远处玻璃窗的反光
来不及吃的早餐
重新打开书到另一个页面
有半杯水的距离
鸿雁开始起飞，古怪的几何学
日复一日你不知道我是谁
旧稿，又带领零星雪意从头再来
2023.5.1


博物馆的春天


已经不太远了
那坡形屋顶覆盖着的寂静
在湖面浮起
一只鸟衔出水下的枝条
还带有芽尖的叫声
编钟里空气沉闷，包裹住
一颗颤栗的心
我从早晨直到下午
看着它，学会沉默的样子
大地安慰成为我的课堂
有什么不可以忘记
童年和失败
一定能收留所有的幸福

有一份爱，真理
正在清扫余下的时光
世纪初的回响
在悲欣中醒来，可怜的人们
又在重温一个开始
唉！我起身
然后捡起一块石子
把它扔向博物馆的草坪
在空中那些阳光
被擦出火花，之后
天空进入黑暗
是的。我想说的一句话
又一次藏在了心里
2023.5.3

想起一件事


为一件事，想了许久过往
坐在空旷的草地上
看土耳其带雾的早晨
乘船穿过连接欧亚大陆的悬索桥
在狂风中，愤怒和神秘携手
悲欢的形体，还有内心的远方
君士坦丁堡的尖塔
十字军、抛石机摧毁过的城墙

可是，在武汉有人谈论
来不及推广的包子铺
黄鹤楼从古至今有几种样式
夏天睡在哪里
想一浪盖过一浪的长江
晚霞落入它体内的温暖
青铜时代的兵营
已在泥土中驻扎
只有旗幌化作一片流云，指引
曾经一纵船队经过时的航道

如今，被疫情扫荡的大地
春天的嘴里堆满苦味
过去留下了什么，有人说
除掉不能绝望
就只剩下坚持——
有什么幸福可言
菜市场都是动植物的尸体
我们也差不多一样
想一想转身吧！可已经很无力
2023.5.6

身份


从一个敌对的方向，让
黑暗，把它包裹被火焰吞噬
红色的底线已松弛
扩大着领地
不像费尔南多·佩索阿
用许多名字缝成外套
再上街游荡
聪明的人，只留下地名
还有故居供人参观
钥匙放在随手的抽屉里
帕拉，被引入中国
以写反诗打开了道路
其实并不惊奇，那些在海上冲过浪的滑板
已靠在有阳光的墙壁
滤干海的声音

一条河属于泥沙还是鱼类
谁能说得清楚
一扇窗属于房屋还是一束光
这要看居者的心情
有人又唱起国际歌
开始烈日下新一轮彩排
为赴一次盛宴
宁愿买下出行的道路
也有人在一座小城
举起未洗净的酒杯，为故人道一声珍重
错过时间的散步者
被诺言引诱
死于黎明，没有谁再问
词与物的考古学
从墓志中能找回答案
2023.5.7

读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一首诗

也是在四月，河水黑色的长尾巴
已经有部分变绿
在乡下，唧唧喳喳的树枝中间
雌鸟的翅膀扇动
把清晨的薄雾吹开一个洞
此时，卡洛斯·威廉斯的红色手推车
还停在超市门口
有些人在问：这是什么意思
远在英国的庞德说，那是——
苦涩的私人笔记，……个性、独创，没有
他不是等在源泉附近的人
在雨中，拉瑟福德小镇
半英里之外天真永远不会消逝
有一个人发着脾气
在惠特曼的《草叶》中挖掘
从此不曾停止
仿佛得了病无法医治

无论那是一棵树
一个女人还是一只鸟
就像笔尖碰到纸上的石头
都会即兴地保存
但史蒂文斯不同意，说它是“反诗”
当托·斯·艾略特的《荒原》出现
——那傻瓜，把我的世界带走
给敌人。在色彩覆盖的画布上
多了一滴颜料
不再是莎士比亚对着自然举起银镜
运动中的词语，避开逻辑
也不顺从故事和主题
客体主义开始短暂的航行
语言和形式展开一对翅膀
在海上，节奏代替可变的音尺
把诗歌从教室和图书馆
重新拉回到民间
直至晚年，一代诗医
制成语言的胶囊
包裹我们该受惩罚的秘密
他不关心人类
只关心个人，诗作之外无思想

 2023.4.26

（编辑：张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