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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炳诗选二十首

今日好诗

2024-04-11 08:51:32


李文炳,男,1979年生,云南嵩明人,现居昆明教书写作。发表各体文字若干,偶有诗作发表于《滇池》《边疆文学》等刊,出版《凿破浑沌》《诗的教育》二书。



李文炳诗选二十首



《红树林》


足底流沙奔竞

浪花开谢脚踝

晨光下   银蛇阵抢渡滩头

 

谁说苦涩咸水不能滋养生命

潮来潮去   只几个回合

我就扎根流沙

一株树

长在永不疲倦的涛声

 

如果这种喃喃自语的

会走的树

成片  无数多

一同长于海

就是另一种红树林

 

一样受胎  剥落母体

海上飘荡  见土生根

大片红树林

潮涨在海底

潮落在海滩

 

也是另一种海洋   
 
空气是海水

我在风中游泳

就是鱼在水中
呼吸

               2012-7-18



《鸡足山日出》


暗色徐徐撤退

天梯翻了两小时

鸡鸣三声

沉在夜海的众峰就在脚底

缓缓冒出头来

烈烈山风

月牙镶上天空的大旗

晨曦赶着群山赴会

丘壑的怒涛   观止的一瞬

天边一线拍起浅红的翅膀

先出小眼睛  再是圆鸟颅

金乌光芒万丈

人群阵阵欢呼

201326



《还乡都是告别》 


每次还乡都是一次告别

告别一些老人

墙根脚、青石阶

一段土基墙、一片瓦檐

枯草微微的传统

逐渐稀薄的感情

 

每次还乡都是一次告别

剩几条田埂多么富裕

周末,放弃习以为常的懒觉

是一种另外

一大早耗在田野上踢露珠

是一种奢侈

 

每次还乡都是一次告别

又有野地归入庙堂

许多边缘跃向中心

原生物种正成批灭绝

十几米田埂 几十种植物
 
牛舌根、奶浆叶、蒲公英   
 
苦老头、芨芨菜…… 

一些上了《滇南本草》

一些有名有姓

更多的

以杂草或野花称呼

叫不出什么来

 

每次还乡都是一次告别

一种铁褐色植物

剑叶护卫指甲大小的花

蕊心一滴菊黄

 慢慢烟开  花瓣的淡紫

在瓣边圆转了千万年的时光

突然抻直    从来没有命名

以后无从谈起

它将悄无声息与人类永诀

 

每次还乡都是一次告别

告别蜗牛的慢生活 

熟悉的一切坐光速而去

到处是受伤的泥土

一截田埂刚被挖断

新起楼房正迈开齐步 列队向前

今早专为一种植物送行

                                    2013-5-20



杜甫的《瞿塘怀古》


千山万壑的投注是千军万马的流

向西南。悬崖与绝壁之阵相互凝视

滔滔江水对决

 

十万大山是十面埋伏

是谁一声令下

大地之母的子宫即刻爆裂

丘壑的万千弟兄

一朝带血分娩    一时跃马杀出

势如破竹的喷涌来自永恒深深

的抽搐  江声愈壮  自升于天

漂起了月亮的橹盾

 

是谁的剑刃    眼前挥舞

一削就成白帝

是谁挥师九曲    在空蒙的阳台

故意布下疑兵

 

以你我爬梳的一生   无数人类蚂蚁

排成历史的工程纵队

居功至伟也难比你大地之母

阵痛发力的一瞬

                2013/4/16



核桃


树缝漏下许多目光

青涩面皮。

幽闭心灵的

一点消息

尤其探不到

 

不是眉毛 不狭长

经验要改写了

桃叶是环肥 杏眼正圆睁——

一对睾丸挤在枝头。

气鼓鼓 硬梆梆 捏不软

捶不烂 无光闪耀

圆而不依打整

毛峰丛密 不怎么刺手

顺毛摩不伏 逆毛捋不倒

滴水不进 软硬不吃

紧绷一张脸 铁丸子硬就硬到底

愣头青 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

你以为凭这些

就可以断定一切

 

圆满或不圆满不必讳言

就像修不修饰都一样虫吃桃叶

枝上长那对灯泡 刚烧坏钨丝

铁青 白亮 暗淡 五味俱陈

中年的秃头男子 心情隐约晒在额头

绒毛完全脱尽 更滑 更圆

有些真实 不留把柄

开不了口 下不了手

无门无窗 不见出道

宇宙黑洞深深藏于内部

囫囵囵一个

没有锁孔

你到哪里找那把钥匙

 

风刀够精确,够凌厉

任其在地球上雕刻尽万壑千山

也无非是添了几波皱纹来证明:

另一番铁铸的形象

是成熟已经凝定。

 

剥离枝头 风干

检验的时候是到了

捏不开有锤击 有钳夹

最后一点矜持

噼啪作响 面具轰然碎裂

内心裸呈:好壮丽的河山!

九曲回肠后纵横的丘壑

一生心事藏于精心结构

一点点挖出 犹裹蝉翼的胎衣

剥开最后一层苦涩:

晶莹 透彻

烦恼与欢喜同在

一堆碎壳涅槃

热流的凝固 坚硬的柔软
舌尖拱起青春的舍利 功德巍巍
仁之为仁

乃是一生果报

一生修持。

2013-7-31



《听朱绍章讲他父亲》

 

圆盘在桌上转着

晚饭时,大家轮流想家

朱绍章接上一程,有关父亲那截

是这样的   1976831

第一次远离寨子上小学

公鸡催醒黑夜和我爹

我爹赶着流水翻亮几个山头

到了分水岭。

远处街市开始在混沌中生长眉目

我爹喘气说可以歇一脚了

他钻松棵整一抱松毛来铺好

我立在岭头,背靠寨子朝东跪下

一双手掌向前摊给我爹

我爹老倌他一手托起背阴

另一手松树皮开始摩娑我那些高山丘陵

他的粗糙把我鲜嫩的童年硌得一路生疼

他郑重对我说儿子,我

不是你亲爹

从今天起,你要认得你亲生父母

你的左手就是

你爹;你的右手

就是你妈

双手才是你真正的爹娘

从今天起,你要好好靠着他们

不要折回来 再和我们做睁眼的瞎子

那天,我爹还顺手扶起
我的胆怯  他指指岭下那道水流

哗哗说,诺,往上走,就是家

跟着水,不会迷路

父亲扶起儿子,往前一推

转过三圈,圆盘

就这样推进不惑之年

朱绍章还没咽进一口饭

四十老几了,在最苦闷的时候

我爹老倌又这样安慰我:

别人的爹是太上皇

你爹我,只是个文盲

儿子,其实人到其场

都是一样的

太阳出来么

睁眼;太阳落山么

也只能闭眼了

        2014-6-30——7-1



 玉阶成章》


无意从天上跌落
不紧不慢还揪着梦的马尾
从卧室中摸黑走出
陡然止步  勒马一惊
差一丁点就踏上去了  差一丁点
就磕伤脚踝   难免会顺势倾摔出些
瘀青诗句
幸好啊幸好!绕开了走
踏上的自去羽化
我还在地上
玉阶横陈眼前
自客厅贯通窗外  暗地里
一级级莹白
乃以中秋前夜的月光砌成
                    2014
98 



《大雪诗令》


 1

交了大雪这个时令跟你说,冷是冷了些

没有纷飞的白雪鸦群,没有七彩的光影凤凰

骤冷是必然;交臂而过,与你对面不识是偶然

                 2

冷味猛如棒喝

普洱茶在冷热中淬炼

我以一壶沸水回味已逝之暖

                  3

颠簸,在长途中昏眩

一阵敲门声轻微如你在远方喟叹

我以一个手势的波折划开密码
 

招呼,我问司机车窗外弧落涌天的

是不是叫凤尾竹?

                 4

跨过十月的扫帚,身后拖一截冰雪尾巴

现在是大雪。我余下的青春

正以子弹的速度融雪

                5

边地,闷热而迢远

能忍受颠簸流放的,只有少年和爱情

你哈哈一笑,否认

说无奈啊大家都是生活的一个备胎

                 6

雪化见水,水蒸走会催绿春天

我刚顺手清空你的微信

就见你眉峰攒紧一条过时信息
 

咬着牙,你说可以证明

那样的人也曾经这样爱我

                 7

爱情,是我不知道的

何况我一直吃转基因的鲁迅

                  8

阳光会来

不要一直大雪

让刚要破土发痒的种核永埋冰冻

这种浪漫的坏,上帝也不愿宽容

                 9

交了大雪这个时令跟你说这些

我的发都落白了

我让几片茶叶翻滚沸水来觉悟轮回

眉开后,一一舒展那株古树的青春

                      2014/12/7——12/9                                             



《幻像》

小女喜食“见手青”,翌日嗜睡。余乃携其漫步至陶君家,观剧饮茶,一切如常,至十一时始归;过红绿灯口,忽听其呓语,复见其眼神游离,心惊意狂,即速就医,犹幻像百变,惊怖不已,余遂以观影为喻,反复安抚,令述其境,一一破之,若父女同观影然。狂心渐歇,所述之境亦转明丽,针药济之,渐脱险境。因拾其趣味之语,缀为诗,以纪事存心焉。

                                                            —— 文炳识于二零一五年端午前夕


 影子站起来

楼梯是平的

 

你们并排走时

蜘蛛网就结在

爸爸右手  

妈妈左手

之间

 

妈妈的脸是绿的

上面长满青草

 

大地上尽是花朵

爸爸要小心

你踩在花上了

           ——2015615

     

《蚯蚓或诗》


摆不脱一生黑色的涯绊

不如放下心来     憨憨睡上一阵子

另一种使命便是
不被窒息    不让四维迅速板结

我想自由呼吸

醒一天,就尽力疏通一天

生活的土壤

闭眼了就可以湿润

土层    可以喷薄成

另一种摇曳的可能

          2015531



《梅语》


白如此白,红这样红

紧裹的记忆里,笑容一瓣瓣浮出

波波叠渡,喜悦晕染无边

 

纤丝竖立,清醒,无数双耳朵谛听

金黄的触点向中心攒聚

末梢是多么敏感的凸起

粉絮,蒙蒙如冷白的结晶

 

呈现。不为妆点

不需要向你们学习粉饰

色泽与羞赧固着于此

风可以自由摇舌

我拙于说出主旋律的话语

 

无缘暖春   错过盛夏

秋霜也终于遁去 

不是我在凋零时节励志

这只是我的自然物性,兼及

 

上天赐予的因果

树芽挤破肌肤,黑枝为蓝天空纹影

四季的热一直捂在掌中;而今

我摊开来:红就这样红了

白就这般白

 

一枚雪花爆开一朵冷焰

星点冷焰足以燎原了

弥漫着的巨大风景——

抖身,跺脚,哈着白气命名

你们把这份热烈叫做冬天

             2015/1/14



《行走的萝卜》


坑已挖好。她们说不要
东想西想了;我抱歉啊我天生尖屁股。
有位置,得抓紧、抓牢
这年头,一个萝卜一个坑;
我瞄了瞄另外几个说等等
实无萝卜,真喜欢在一个坑里
我考虑做一个
行走的萝卜。
生活嘛哪里都差不多,关键是
要在一个地方扎根
她们指了指窗下门口,那几棵成荫桂树
刚到嗓门眼的水,被我喷咳出来:
咳咳!关于那几棵树,友人向我泄过密
就像天下粮仓尾在钦差身后
已随热爱绿化的某书记,行走多年
浏览若干地方;老老实实插在苗圃
不过是废黜后半年的事
几个月前,单位迎检
有喜从天降,它们再度离坑出走
此后呢,才安心呆这里
笑迎来宾……
                                   2016
1118 



《囚徒》

 

戒律扬起枪口
我拖延着,不肯交出青春
皱纹斜躺眼额,一路是尖细的嘲讽
什么样的省略号,也隐藏不了
圆点的圈定,或一根长针的
横断中止。
不可估量的代价
与牺牲。你是我句点以前
不再汪洋的逝水,一片光影
除非以背叛去溯洄
而暗中,情欲已试图交手
炼丹炉内,冷与热之煎迫
囚徒在冰层上慢慢挪走
没有结果的荒凉
就范只能延续残喘
我轻轻一动
已成原罪
               2016
1116 

 

《咳》

本来是我的一部分

最近煽动谋反

那只被困的蝶

扑腾又扑腾

妄想挣脱我的统治

突破狭小空间

扑腾又扑腾

风啸旷野,旋深绿为暗红

战玄黄为惨白

终于,自喉间猛然飞出

轻盈瓦解,凝重于我的唾余

好家伙!死前,居然在我心肺间

秘密下种若干蛾蛹

没等我喘过气来,它们又争先破茧

裹翅力扇,持续鼓捣

策反我的四大疆域

离析我的思想意志

牺牲自己,转我为空

在中心,酝酿更大的风暴

2016-1-31



《玩泥巴的人》


用泥巴捏一个宫殿

好让自己栖身

可惜塞不进手脚 还委屈了心情
甩开粘性的贯注 

完成了,又亲手打碎

这破碎也是生活

为圆满,再来一次抟土

重来,全部推倒了重来 

春日是严冬难得一遇的微笑

解冻流水三分  吉凶不过是两粒微尘

每一点泥屑都得珍视 都要从地上精心抠起
 
重塑,不仅是为了缝补

卷入永恒的劳作中;继续

搓与揉的折腾

2017116



《元宵节藏身书房赶写禅论文》


捂住下午的热度

第二瓶茶泡开好久

像杯子定住影子

书房一直把我锁住

又扫过半卷《庞居士语录》

没有找到什么

从《五灯会元》下揪出铃木大拙

把《说禅》随手勾画

笔尖与指甲突然闪亮

是窗帘一角没有拉严

游向自行轻敲桌面的手指

听外面工地上倾倒铁渣

双脚把阳光翘起

膝盖也很温暖

我把摊开的书页留给虚空来读

干脆眯起眼来

放任自己进入恍惚

   2017212



《为赵髯先生写意》        


龙象闯入市井人流

据说你一直是个爱作弄的孩童

散拆一地汉字的方块被你打破  

笔画搓圆  拉长或者捏瘪

天生转角  横竖要它柔顺

把线条,硬生生修整得服帖

老古板疼出了眼泪

条条框框大声喊叫起来

野葵圆睁眼睛 花萼滴淌汗水

张开嘴巴  蛇昂头直身吐着信子

麋鹿躲入蕨丛大气不敢出

树梢上,挂角的羚羊一动不动

你哈哈大笑  所谓文章

不过是风来水上

青苔上的脚迹  树墩上的年轮

天的舒卷  地的褶皱

以时光来易容的孩童

跟命运玩起捉迷藏的游戏

据说有时你突然停在小径上

拣叶子  千金不过片纸

而你说地上每一片黄叶

确乎为真金  芭蕉叶大栀子肥

你的精魂以湿淋淋的汉字于叶上舞蹈

无上珍宝  还归一片树叶

一任它们朽坏风干;自然

你毫不介怀,笑说不过是场游戏。

风掀动你的美髯 ,龙象截过

滚滚浊流   闯入市中

人声喧杂鼎沸

众生攘攘如蚁,城市

瞬间嘤嗡如蚊蝇   高楼在下

像远古的巫师念动咒语

笔管饱吸净水甘露,你轻抚人间

滚烫的额头,另一手

瞄准现代的眉宇,以古老的笔尖

轻轻点蘸

           2018-1-6



《去塔尔寺》


睡醒时望窗外

像云南人闯入大西北     

祁连的高山草甸上

瞬间拱出了几十朵

会动的白鸡枞

”不能说!”
他们指着对方的鼻子
同时说道——

车里阿兵正在讲一个

老丈人与女婿

嫖娼偶遇的故事

     ——2018.7.20

 

 

《哪吒令》


没有什么举动

更不想世上到底有没有

剔骨还肉这等事情

我能平静望向地平线

如你平静走出我的视野

闭上眼

便踏上追忆的风火轮也撵不及

你四散奔逸的印象

你流水的脚步白云的脸

我的泥塘还是泥塘

剩下一点点疼,提醒着莲花肉身的存在

高高的莲叶、催生的莲茎

在其间学习忍耐

我把奔腾的焰火捏成蓓蕾

重重苞衣,裹住了莲芯永不开放

(2018.11.5)



《盼盼的酒》


像东坡梦中的燕子盼盼在重庆与昆明之间飞来飞去

这个手指修长的严谨酿酒师,带一身长江水气到慕尼黑学会了酿酒

以德国理性勾异域神秘兑天性的自然醇厚

盼盼的酒盛以厚实的玻璃杯,她教只读古书的人碰杯不以杯沿而以杯底

相互撞击,铿然清脆而又坚实在握;杯底像踏实的岛屿杯身像坚固的堤岸

任由啤酒的柔情大海汪洋;盼盼的酒让任大师彻底放下多年修为的矜持

在口头上破了戒当众清唱离歌还羞涩地要盼盼把“任大师”改称为“任大哥”

盼盼的酒让任大哥此后身中巨毒每天把“盼”字写来拆去终于悟出个“眼离儿“

的雅号相赠;盼盼的酒让阿云妙语连珠让尹博士的脸红过猴子的屁股完全

暴露了酒醉唱歌的所有缺点;盼盼的酒让先期离开昆明的霞儿痛哭失声

小脸红扑扑的秋儿杏眼迷离;盼盼的酒让我敲起杯盘吟唱“唯见长江天际流”

引邻桌的小哥点头和节盖过了现场驻唱的泰国歌手。盼盼笑脸灿烂说值了值了

这是平生未有过的欢乐时光我酿的酒能得到你们的肯定,之前的万里追寻和

多年苦心全值了。盼盼说世事让人不爽工作多么烦心她不干了不干了以后可能

再也不酿酒了。盼盼不大读书但熟稔《红楼梦》敏感于聚散悲欢,有人加入有人

离去,盼盼的酒是我们一伙人偶然的遇合。像燕子在老屋檐下筑巢盼盼的酒给我们

古老的安慰;她不酿酒了我们不喝酒了只有盼着盼着何日重饮往日的恣肆;我们牵挂

又无从牵挂她像燕子飞去,寂寞在心灵滋长就像被遗弃的空巢老人期待

那不可期待的地方……

                         2019-1-9



长松林


儿子大喊他看见松鼠了看见松鼠了!

把我们逗笑。在没有松鼠的松林,那只

大人看不见的松鼠,在窗外跳跃

一丛丛火把果繁星闪烁

把公路向未来及前方引导

儿子又大喊他看见城堡了!

一个城堡

又一个城堡

余光掠过

一个个坟头

正在开车的诗人张坚突然

悠悠地说

那的确是城堡

死人的城堡。

2021.7.17   



《阿兹海默症》


记忆轮番上演海难

我的世界陆沉。

末梢在黑夜之水中划不出波纹

伸直的手是桅杆最后轻摆

你跨流星驶来。

有电流瞬间聚集

你我相扣的指掌

石化的身躯已然迟钝

听不懂自言自语的呼唤

似乎你比我要难过比我

更伤心;不舍的黯然滴落启明星

这温暖我曾经熟悉

就像你我不应该陌生

年轻人,过去的一点点信息

都让我为难,再也叫不出你的名字

一定有什么爱恋,关联着我

连同正向海底卸解的船舱

谢谢你年轻人,无可挽回的不必再拯救

意义对我没有意义,我知道

什么都不需要我了正如我

不需要什么了,我的一切无须重建

不管什么尘归土还是土归尘

总之,最后这一针尖挑起的土壤

就留在你的大陆,最后这一点能量

向你单向传输

海水为界,火焰呀黎明呀都是你的事

请放弃我的指尖,往事从此缄默

我甘愿滑落我已经遗忘的一生

2022.1.21.

 


《壬寅初春的昆明之雪》


毫无征兆,突然又旋起一轮轮

纯白的呐喊

胡茬里,发窠中,乃至见不得人的幽幽处

那些长年潜伏在身体的内应

忽而举旗,从黝黑中蠢蠢探头

到处封藏着势力

高分贝的寒瞬间弥漫

漫山遍野都是你们的了

我知道逃离的一生

免不了身后追捕的踢踏

谁都挣不脱这荒寒之网

就算侥幸抓住了早春

一样要逼着让渡热情

只有嫩黄的蕊须还在顶着

海棠花瑟瑟发抖,我以浅绿色的微笑

一直走向万古的消融

此时此刻,气息尚温——

我愿意慢下一生的行走

倾听呼啸,静观你们

狂舞的回风

2022.2.22

 

 

《花冠刺桐》


没有刺。

看不见的根脉滋养,正如需要某种

看不见却最粗壮的刺,护持善良

它有世界上最软和的血,被一千个

婉转暗下的决心长期磨挤

终于在这个春天

延展出一万片薄薄的羽翼

想飞,满树鲜红的吵嚷

簇生成清风的华冠

惯常行走之路,目光所及

与此花偶遇,我匆匆刹住了几秒

蓝天下,满世界的阳光

为它的荫翳剪影,静寂如此盛大

它开它的命运

它落它的繁华

2023.4.24


风筝

         ——接娃放学路上


孩子,你正指给我看

名字枯干的河床隔着林立的

高楼,一只飞鸟的引

线向朗朗晴空,多么美丽的装点。

替代物。仅存的理想主义

无目的信仰,随风昭告的

现代唯物精灵

春的微讯似乎在人心破土

那一点点残存,飘零的可不是花果

孩子啊,你要我指给你看

那满目葱茏的啁啾吗

怎么说呢那流水的吟调

渺远天空以及曾经

一个个普普通通的日常

2024.3.4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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